浴室的水声停了。
片刻后，杨弥穿着酒店的白色浴袍走了出来，头发湿漉漉地披在肩上，脸上带着被水汽蒸腾过的红晕。
她看到张既白依旧靠在床头，眼神望着窗外，指间不知何时又夹上了一支烟，烟雾袅袅。
她没有话，只是安静地走到床边，拿起自己的衣物，动作轻柔而迅速地在角落穿戴整齐。
整个过程，她没有丝毫的扭捏，仿佛昨夜至今晨的一切，都已是心照不宣的既定事实。
张既白透过玻璃的反射，看着她的身影。
她的顺从和沉默，像一种无形的丝线，缠绕着他，既带来一种隐秘的掌控感，也勒得他心头微窒。
“今……”
张既白终于开口，声音因为烟酒的缘故还有些沙哑，“团队有什么安排？”
杨弥系好最后一颗扣子，转过身，脸上已经恢复了平日在人前的温婉笑容，只是那笑容里，多了几分只有他们两人才懂的亲昵和依赖。
“林总之前提过，如果今大家状态还行，上午可以去逛逛威尼斯本岛，下午的航班回平京。”
她顿了顿，补充道，“杰纶哥和纶镁姐估计还在睡，林总刚才发信息问你要不要一起吃早餐，他好像也刚醒。”
张既白掐灭了烟。
“告诉他，我有点累，早餐不一起吃了。让大家自由活动吧，中午酒店集合去机场。”
“好。”
杨弥点头，拿起自己的包，“那我先回我房间了？”
她的语气带着一丝试探，像是在确认自己是否被允许离开。
张既白“嗯”了一声，目光终于从窗外收回，落在她脸上，复杂难辨。
杨弥读懂了他眼神里的默许和那未曾消散的纠结，她心满意足，又带着一丝心疼，轻声道：“那你再休息会儿，我帮你叫点醒酒的吃的上来。”
她完，便轻手轻脚地离开了房间，关门的动作心翼翼，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房间里再次只剩下张既白一人，以及空气中残留的、属于她和烟草的混合气息。
他重重地向后倒去，用手臂遮住眼睛。
放纵之后的空虚与现实的重量，如同潮水般涌来。他需要时间，来消化这突如其来、彻底改变了他情感版图的一夜。
……
中午，团队在酒店大堂集合。
周杰纶戴着大墨镜，依旧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嚷嚷着威尼斯的美酒后劲太大。
桂纶镁倒是神采奕奕，抱着奖杯爱不释手。林岳忙着清点人数和行李，安排前往机场的事宜。
张既白出现时，已经换上了一身干净的休闲装，刮了胡子，除了眼底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看起来与往常并无不同。
他神色自若地与众人打招呼，安排行程。
杨弥也准时出现，她换了一条清新的碎花连衣裙，站在桂纶镁身边，低声笑着，目光与张既白偶尔交汇时，飞快地闪过一丝羞涩与欢喜，随即又若无其事地移开，表现得恰到好处，没有丝毫逾越。
前往马可·波罗机场的船上，张既白站在船头，迎着亚得里亚海的风，望着逐渐远去的、如同海市蜃楼般的威尼斯水城。
这座城市的浪漫与迷离，见证了他的荣耀，也掩盖了他的秘密。
周杰纶凑过来，搂住他的肩膀：“兄弟，这次我们爽翻了！回去以后，咱们再接再厉！下次搞个金狮玩玩！”
张既白笑了笑，拍了拍他的手臂，没有什么。心情却远比周杰纶想象的复杂。
飞机冲上威尼斯的空，穿过云层。
张既白看着舷窗下逐渐模糊的城市轮廓，一种熟悉的归属感与一种陌生的压力同时袭来。
他知道，等飞机落地，他就要回到那个有顾含的世界。那个他深爱着的、纯净得不容丝毫玷污的女孩。
而另一个女孩，就坐在他斜后方的位置，或许正看着他，带着满腔不求回报的、炽热而危险的爱意。
……
平京，夏家胡同四合院。
顾含提前结束了今的宣传工作，兴高采烈地准备了满满一桌菜，都是张既白喜欢吃的。她还特意去买了最新鲜的花，插在客厅的花瓶里。
当张既白拖着行李箱，风尘仆仆却又难掩倦色地走进院门时，顾含像一只快乐的鸟扑进了他怀里。
“白！欢迎回家！”
她仰起脸，眼睛亮晶晶的，满是思念和骄傲，“我就知道你们最棒了！评审团大奖！太厉害了！”
感受着怀中女孩全心全意的依赖和喜悦，闻着她身上熟悉的、阳光般的清新气息，张既白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愧疚感如同藤蔓般疯狂滋长。
他用力回抱住她，将脸埋在她的颈窝，声音有些闷：“嗯，回来了。”
他的异常用力让顾含微微一愣，随即她笑着拍拍他的背：“怎么了？获奖太激动了？还是累了？”
张既白松开她，努力扯出一个笑容，揉了揉她的头发：“有点累，也想你了。”
“看出来了！”
顾含心疼地摸摸他有些憔悴的脸，“快去洗手吃饭，我做了你最爱吃的糖醋排骨！”
饭桌上，顾含叽叽喳喳地着他在威尼斯领奖时有多帅，回应主持人提问时有多酷，还有最后那句当着全世界的面对她的告白，让她害羞又甜蜜了多久。
张既白微笑着听着，给她夹菜，回应着她的每一句话，扮演着一个满载荣誉归来的、深情男友的角色。
只有他自己知道，那微笑下面，藏着怎样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
夜里，躺在熟悉的床上，身边是已然熟睡的顾含，呼吸均匀而安宁。张既白却睁着眼睛，毫无睡意。
威尼斯那个混乱的夜晚，杨弥卑微而决绝的眼神，如同电影画面，一帧一帧在他脑海中回放。
他起身，走到院中，再次点燃了一支烟。
尼古丁无法安抚他混乱的心绪。
他对顾含的爱，是真切的，是融入骨血的习惯与依赖。他无法想象失去她。
但对杨弥……那种阴暗的、带着强烈占有欲的冲动，也是真实的。
它像一枚有毒的种子，在威尼斯那个失控的夜晚破土而出，如今已悄然生长。
他拿出手机，屏幕的光在黑暗中有些刺眼。qq列表里，杨弥的头像安安静静。
她没有发来任何信息，遵守着她的诺言，像一个耐心的猎手，或者一个虔诚的信徒，在阴影里安静地等待。
张既白的手指在屏幕上悬停了许久。
最终，他没有发出任何消息，只是将手机屏幕按灭。
四合院的夜色深沉，仿佛能吞噬一切秘密。但张既白知道，有些东西，一旦发生，就再也回不去了。
他默认了杨弥的存在，也直面了自己内心深处的欲望。
这条游走在光明与阴影之间的钢丝，他已然踏了上去。能否保持平衡，还是终将坠落，只有时间能给出答案。
他掐灭了烟，转身走回屋内，轻轻躺在顾含身边，将她揽入怀郑女孩在睡梦中无意识地向他靠拢，寻找着温暖和安全福
张既白闭上眼，感受着这份他绝不愿失去的温暖，同时也清晰地意识到，他的人生，从威尼斯那一刻起，已经被劈成了两半。
一半，是他必须守护的阳光。
另一半，是他已然沉沦的，无法言的暗夜。
......
接下来的几，张既白强迫自己投入到工作中，试图用忙碌淹没那不时窜上心头的、关于威尼斯夜晚的记忆。
《不能的秘密》载誉归来，在国内引发的热潮远超预期。
龙标在手，威尼斯大奖加持，之前所有关于毒丸计划和京圈封杀的阴霾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媒体铺盖地的赞誉和资本蜂拥而至的合作意向。
果壳资本旗下，影业公司的办公室电话几乎被打爆，林岳忙得脚不沾地，脸上却始终洋溢着打了一场漂亮翻身仗的兴奋。
张既白主持了几次内部会议，敲定了影片在国内的上映宣传策略。他看起来冷静、果决，与往常无异。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在会议间隙，目光偶尔掠过坐在角落、安静待着的杨弥时，心底那瞬间的悸动与晦暗。
杨弥恪守着她的承诺，在人前，她依旧是那个敬业、温婉的演员、剧组伙伴，与张既白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她的眼神不再像以前那样总是追随着他，但偶尔不经意的交汇，那瞬间流淌出的依赖与炽热，只有张既白能读懂。
这种隐秘的、在阳光下进行的无声交流，像一种危险的d品，既让张既白感到不安，又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刺激。
顾含的《我的青春谁做主》也进入了宣传密集期，她同样忙碌，但每都会给张既白发信息，分享工作趣事，叮嘱他按时吃饭。
她的世界纯粹而阳光，毫无阴霾，这反而加剧了张既白内心的负罪福
这晚上，张既白一个人在剪辑室，审看《秘密》的国内版预告片。偌大的空间里只有屏幕的光闪烁，将他脸上的轮廓映得明暗不定。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
他拿出来，是一条qq消息。来自那个他刻意不去触碰，却又无法忽视的头像，杨弥。
没有文字，只有一张照片。
照片是在威尼斯拍的，背景是暮色中的叹息桥，构图有些模糊，像是随手一拍。
但照片的焦点，不经意地捕捉到了桥下，一个穿着深色羊绒衫的侧影。
那是他，张既白。
他正望着远处的夕阳，神情是难得的放松与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落寞。
照片下面，依旧没有文字。
张既白的心猛地一跳。
他盯着那张照片，仿佛能透过像素，感受到拍摄者当时那份心翼翼又满含情愫的目光。
他几乎能想象到，杨弥是如何在人群中，偷偷将镜头对准他，捕捉下这个瞬间。
这张照片，比任何直白的言语都更具冲击力，它无声地诉着她在威尼斯的注视，以及那份被他默许后，更加汹涌的情福
理智告诉他应该删除，应该无视。
但手指却像有自己的意识，将照片保存了下来。
他没有回复。
但沉默，在某些时刻，本身就是一种回应。
几分钟后，杨弥的消息再次传来，这次是文字，很简短：“看你剪辑室的灯还亮着。别太累。”
她知道他在哪里。
她或许就在附近，或许只是猜测，但这句关心，精准地穿透了他伪装的平静。
张既白闭上眼，靠在椅背上。
剪辑室里只剩下机器运转的低鸣和他有些紊乱的呼吸声。
他发现自己竟然在期待。
期待这种隐秘的联结，期待这种在顾含给予的阳光之外的、带着禁忌温度的黑暗慰藉。
他厌恶这样的自己，却又无法彻底掐灭这簇危险的火焰。
最终，他拿起手机，敲下了几个字，又删除。反复几次，只回了一个字：“嗯。”
发送。
这个简单的回应，像打开了一道闸门。
杨弥没有再发信息过来，但张既白知道，那条连接着两人隐秘世界的线，已经因为这一个字，而变得更加牢固。
他无法再欺骗自己。他对杨弥，不仅仅是肉体的一时失控，还有某种更深层次的情感牵绊和占有欲在作祟。
他贪恋顾含带来的阳光与安稳，也无法抗拒杨弥所代表的、充满刺激与未知的暗夜诱惑。
两个女人，他全部都想要！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平京璀璨的夜景。这座城市如此庞大，足以容纳无数秘密。
但他的内心，却因为这两个女人，而被撕裂成两半，在光明与黑暗的边界线上，危险地摇摆。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那条他默许存在的暗线，终有一，会将他拖入更深的漩危
而此刻，他既无力挣脱，也……不愿彻底挣脱。
这是一种沉沦，一种清醒着看着自己堕落的无奈与一丝隐秘的快意。
他回到剪辑台前，再次按下了播放键。
《秘密》的旋律再次响起，那关于纯爱、等待与穿越时空的童话，此刻听起来，竟带上了一丝命阅讽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