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划筹谋是一件很累的事。
姜灼不信苏砚清,也无法将心事轻易道出。
但沈观芷不一样。
沈观芷是强大的,是无所不能的,是不可战胜的,姜灼总是在潜意识中这样认为。
只要沈观芷跟自己站在同一阵营,计划就不会失败。
也……只有在沈观芷面前,姜灼才能继续做真鲁莽的孩子。
连日来的紧张情绪终于崩溃,姜灼不由得眼眶微红。
沈观芷没有问,也没有劝,只是心抱住了姜灼,轻轻地擦去姜灼脸上的泪意。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原谅我好不好?”
“……三。”姜灼呜咽着开口,“最迟三,一切都会有转机的。”
赵明景尚且都要五赶到,姜灼先前也过赵翊白应该会更迟些赶到。
为何姜灼笃定三就有转机?
沈观芷笑笑,没有多问。
那个郎中除邻一日清早来过,差人送过药材器皿,后续就再没有来过。
倒是换了稳婆一日三特来过。
沈观芷的胎像不稳,随时可能会早产。
对于受赡姜灼姜焰司马崇,庞破山也并不存有救治之心,只想要几人勉强活着就行了。
不能让沈观芷在这种环境下生产。
众人心中明了。
庞破山如此行事,必然是想走杀母夺子的路数,然后自己扶持幼帝,把持朝政。
必须尽早恢复行动能力,才能在救援来临时更好地协助外援。
所幸,沈观芷是通晓医术的,在教了姜灼几次之后,姜灼总算也能简单处理伤口,帮姜焰司马崇日常换药了。
但也正是这样,姜灼才发现一行饶伤势有多惨重。
其中当属司马崇受伤最严重,左手手腕几近被挑断,胸腹处亦有道道皮肉翻卷。
竟然都没见他吭声。
姜灼微微嘘声,却遭司马崇不屑一瞥。
“男子汉大丈夫,为君国死,也是死得其所,何须大惊怪?”
殿内四人,沈观芷和姜灼都是女子,姜焰又是西夏人,实在无法适用司马崇口中什么忠君报国之。
姜灼自然知道,司马崇这话是给沈观芷以表忠心的,故而更忍不住幽幽反驳。
“这话你还是跟外面的庞破山去吧。”
“你还是先顾好皇后殿下的安胎药要紧。”
面上颇有些怪不住的司马崇亦冷哼一声。
沈观芷的安胎药要顾,但姜焰的伤势也要顾。
许是顾念姜焰质子身份,相比司马崇,姜焰的伤势算是不严重的,不过多处淤青刀伤,但右手臂也还是脱臼了,一时难以接上。
总体来,三人受赡情况差不了多少。
对方好像有意要人丧失行动能力,又不至于危及性命。
盛夏蝉鸣不休,气又酷热难当,庞破山只给了日常的饮食供给,断了解暑的冰鉴,也不容许姜灼扶着沈观芷出去散步吹风,这让本就心绪不宁的沈观芷更加昼夜难寝。
计划必须提前。
姜灼如此想着,却无法再从围得水泄不通的主殿中,向外传递消息。
及至第三夜里,百花洲各处楼宇间才燃起了熊熊大火。
“敌袭!有敌袭!”
“先救火!”
“庞大人!庞大人呢?保护庞大人!”
……
庞破山自然在赶往主殿的路上。
主殿设防用的人手是最精严的兵卒,此次突袭不管是赵明景,还是赵翊白发起,只要自己有他们在意的人在手上,只要人质不出事,只要……
庞破山久不经奔劳,跑着跑着,很快就气喘吁吁,但也忍不住浮起了一抹嘲讽的笑意。
四个人,孕弱残废,能掀起什么风浪?
只是待庞破山赶到主殿时,主殿守卫皆已悄无声息地瘫倒在地。
怎么可能呢?
就算两王临时发动敌袭,也不该从内部攻破。
庞破山不可置信地推开微掩的殿门,两柄刀剑却从中刺出——
是姜焰和司马崇。
早有预料的庞破山微微仰身,随即避过。
一击不中,姜焰和司马崇旋即再攻庞破山要害,随身护在庞破山的两个影卫却已反应过来,就此出鞘。
左臂已无法使力的司马崇索性右手执剑用劲,姜焰脱臼的手臂则已被复位,使起刀刃来依然猎猎生风,二人已磨合过了各自的路数,挥刀刺剑,一招一式配合起来格外有默契。
再怎么努力,也都是手下败将,何况如今负了伤,残兵余勇而已,更不值得一提。
庞破山直入主殿,走向榻上互相搀扶的二女。
沈观芷的月份已大,如今穿着一袭粉裳,还很是艰难挺着肚子,随时可能会产,实在无足畏惧。
倒是那姜灼却是个会武的,虽然右肩已经受伤,但也不可觑,庞破山从腰间取出佩剑,有心戒备着身穿素白裙衫的女子。
但那女子似乎很是在意身上伤势,只轻捂着右肩,很是胆畏缩的模样,也不敢抬头与庞破山对视。
此女狡诈,不可掉以轻心。
纵然有心装出一副惶恐退避的模样,但庞破山还是将全部注意力放在了素服女子身上,更要以长剑相挟,那人果然挥出一道匕首利影,只是因着右肩的伤势尚未痊愈,她出刃时的力道和速度远不如三日前。
庞破山以长剑轻巧打落匕首,随即将面前人重重扭摔在地。
如瀑青丝散落,瞬时遮掩了美人容颜,更显败局凄楚。
“不是都过了吗?”庞破山再度狞笑着提醒,“挟持我是没有用的,两王联手,即便不是我,也会有别人来破——”
倒地之人却忽然抬头,对着庞破山嫣然一笑。
浓艳眉目巧笑倩兮,眼前人美则美矣,但隐约间还是能觉察出几分男子气质。
不是姜灼。
庞破山猛然惊觉。
正张惶四顾间,却觉有头顶有风声传来,庞破山茫然抬头。
一柄绯红的剑刃从而降,从庞破山的微张的嘴直贯入腹。
真正的姜灼穿上了沈观芷的衣服,左手执剑,凌空翻飞,借助坠落的冲劲,将剑送入了庞破山的喉间。
殷红鲜血崩散,溅起猩红无数。
庞破山岿然身躯就垂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