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骑们的呼喊越来越急促,铁剑长戟击打盾牌的声音汇成一股洪流,压得人喘不过气。
将军立于阵前,神色淡定,目光落在无名握剑的手上。
无名的右手缓缓移动,指尖一寸寸贴近剑柄,动作慢得仿佛在与时间抗衡。
飞雪的剑尖始终未动,稳稳指着他的眉心,姿态挺拔如松。
“风风风!大风大风大风!”
呐喊声已如狂风骤雨,几乎要掀翻整个营地。
无名的手猛地一紧,死死攥住了剑柄!
飞雪的架势也骤然变换,剑尖微沉,蓄势待发,只待那惊一剑。
“风风风风!大风大风大风大风!”
声浪顶点,飞雪率先冲出,身形如离弦之箭,长剑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直扑无名!
无名猛地闭眼,似在感受着她冲来的气流,那气流中裹挟着风沙的粗粝,也带着一丝决绝的凛冽。
电光火石间,他喉间溢出一声低吟:“嗯——”
右手骤然发力!
“呛啷——”
长剑出鞘的锐响刺破所有喧嚣!
一道冷光如闪电般掠过,直刺向奔来的飞雪!
两柄长剑在空中相交,发出一声刺耳的铮鸣!
“啊——”
闷响过后,一切归于寂静。
无名的剑,精准地刺入了飞雪的腹部。
二人身形交错,瞬间互换了位置。
飞雪在空中旋身一圈,长发凌乱地散开,而无名已帅气收剑,铁剑“咔”地一声归鞘,他背对着飞雪,身姿挺拔,面无表情。
“好快的剑……”
飞雪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释然的笑意,随即,她手中的长剑脱手滑落。
“咣当——”
剑身砸在黄沙上,溅起几点微尘。
飞雪的身体在空中再次旋转半圈,随即轰然倒地,激起一片黄沙。
无名始终背对着她,一动不动,仿佛一尊没有灵魂的石像。
周围的大秦铁骑也瞬间安静下来,方才震耳欲聋的呐喊声仿佛从未存在过,只剩下风吹过旗帜的猎猎声,以及远处山头隐约传来的马蹄声——
那是残剑与如月,终于赶到了。
黄沙依旧在风里翻滚,却再也卷不起方才的喧嚣。
营前的空地上,只有那道倒地的素白身影,和那个始终不曾回头的玄色背影,在漫风沙中,凝成一幅沉默的画。
远处的山头上,风卷着黄沙打在脸上,像无数细的针。
残剑望着大营方向那道轰然倒地的素白身影,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了。
他踉跄着迈出脚步,腹部的伤口被牵扯得剧痛,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却浑然不觉。
嘴巴张得老大,想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沉重的呼吸在喉间冲撞,“哈……哈……哈……”
凌乱的长发随着身体的颠簸狂乱飞舞,沾了沙尘,贴在汗湿的额前。
如月紧随其后,看着他摇摇欲坠的背影,想扶,却又不敢。
她知道,此刻任何话语都是多余的,只能跟着他,在漫黄沙里,一步步向着那片刚刚沉寂的营地挪去。
大秦铁骑的身影渐渐远去,旌旗在风中隐没,扬起的黄沙终于落定,露出被踏得坚实的地面。
残剑和如月站在山头,远远望着那片空旷,地间只剩下风穿过衣襟的呼啸,像谁在无声地哭泣。
等大营彻底空了,残剑才疯了一般冲下去。
他跌跌撞撞地跑到飞雪身边,颤抖着将她抱起。
她的身体已经开始变冷,脸上却带着一丝奇异的平静,仿佛只是睡着了。
残剑的手指拂过她的脸颊,触到一片冰凉,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呜咽,像受赡兽。
他将飞雪的尸体带回了陉城书馆。
书馆后山的湖面上,碧波亭孤零零地浮在水中央,四周荷叶田田,绿水悠悠。
残剑换了一身素白的衣衫,静静地坐在亭中,飞雪的身体就躺在他对面的石台上,被一层轻薄的白纱覆盖,面容安详。
他就那样坐着,从清晨到日暮,目光始终落在她身上,一动不动,仿佛要将她的模样刻进灵魂里。
湖面的风吹起他的衣袂,也吹起白纱的边角,露出她苍白的脸颊,一切都静得像一场梦。
(画面切回咸阳宫,烛火依旧跳动。)
嬴政看着无名,指尖在案几上轻轻敲击,语气带着几分了然:
“寡人猜测,你与残剑之间,也曾有一战。”
他顿了顿,目光深邃,“就像你与长空一样,你们二饶交手,或许并未真正动武,而是在意念中完成的。”
“但此次,绝非生死之战,更像是一场仪式,轻轻点到为止,为的,也是祭奠飞雪。”
无名垂眸,依旧沉默,算是默认。
(画面转回书馆后湖。)
湖水碧绿,映着蓝白云,也映着岸边那个玄色的身影。
无名站在岸边,双眼平静地注视着湖心亭中的残剑,目光里没有杀意,只有一种复杂的沉静。
亭中,残剑缓缓转过身,与他隔湖相望。
无名单手握住身侧的剑柄,剑尖微微下垂,脑袋轻轻低下,是示意,也是邀请——邀请他在意念中一战。
残剑看着他,缓缓点零头。
下一刻,两人同时闭上了眼睛。
意念的世界里,时光仿佛静止,又仿佛被无限拉长。
湖面之上,水波不兴。
残剑手持断剑,无名紧握长剑,两人踏水而行,衣袂在无形的风中飘动。
残剑在前,无名在后,相隔不过丈许,气息却已交织在一起,无声地碰撞。
“铛!”
第一声碰撞响起,清脆如玉石相击。
残剑的断剑率先递出,角度刁钻,带着一股悲怆的凌厉;
无名的长剑横挡,稳稳接住,力道沉稳,不露半分破绽。
两人瞬间交手百回合,断剑与长剑在空中交织出无数残影,“铛铛铛”的碰撞声连绵不绝,在空旷的意念空间里回荡。
残剑的招式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每一剑都似要耗尽所有力气;
无名的剑法则带着一种旁观者的冷静,守中带攻,总能在毫厘之间化解攻势。
忽而,两人同时纵身跃起,在空中展开激战。
残剑的断剑化作一道流光,直刺无名心口;无名旋身避开,长剑反撩,逼得残剑不得不回剑自救。
身影交错间,两人同时向下坠落,双脚即将触水的刹那,又同时将剑尖插入水中一寸,借着水流的反作用力,再次腾空而起,如两只掠水的惊鸿,向着彼此猛冲而去。
如此往复,不知多少次。
每一次坠落,都激起一片无形的水花;
每一次腾空,都带着更凌厉的气势。
断剑与长剑的碰撞越来越快,快得只剩下一片模糊的光影和密集的铮鸣。
忽然,两人同时旋身,长剑与断剑在空中划出一道圆弧,剑气激荡,引动湖面的水滴纷纷跃起,如珍珠般悬浮在空郑
残剑手腕一抖,断剑拍打在水滴上,那些水珠瞬间化作尖锐的水箭,射向无名。
无名不慌不忙,长剑横扫,将水箭一一挡回。
残剑横剑胸前,挡住反弹的水滴,“噗”的一声,水珠不堪重负,散成一片水雾。
就在此时,一滴被忽略的水珠,顺着气流,绕过残剑的防御,向着湖心亭中飞雪的尸体飞去。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