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絮举起手里仍然带着血的帕子,一双眼睛幽幽看着他。
那日言卿尘从藏书阁里出来,手里还拿着那双阿絮给他的帕子。
那帕子宛如绞在他脖子上的绳索一般,时时刻刻提醒着他——阿絮已经时日无多了。
他又去找了沈青蘅。
见到言卿尘,沈大夫倒是有些意外。
沈青蘅扇了扇丹炉,漫不经心道:“怎么想起来找我了?”
言卿尘扫了他一眼,淡淡道:“你最近给阿絮吃了什么药?”
沈青蘅笑了:“自然是治病的药。”
言卿尘攥紧手指,一拳锤在墙面上,整个屋子随之抖了几下。
沈青蘅不悦道:“生气就生气,干嘛拿我屋子发脾气?”
似乎是考虑到毕竟是多年的好友,沈大夫叹了口气,手里的扑扇依旧在那丹炉前头摇啊摇啊:“我是大夫,不是神仙,我能治病,但是若是病人自己不想活,那治了也没用。”
沈青蘅一双眼睛扫过去,白色的阴翳笼罩在他瞳孔中:“你家那位的身体状况,你又不是不知道,殚精竭虑的人啊,都死的早~”
他尤看热闹不嫌事大:“正好你人也来了,把这次的药顺手带回去吧,省得我多跑一趟。”
沈青蘅指了指一边的桌子:“药在桌子上,自己拿,怎么吃她自己知道。”
言卿尘想发火,但是想了一会儿,觉得他的也有道理。
“那你觉得,阿絮怎么才会收手?”
沈青蘅白了他一眼:“你老老实实听她的,她不知道能省多少力气,少瞎折腾吧。”
“.......”
“还有事儿么?没事就快些滚吧,别打扰我炼丹,哦对了,这地方容易炸,我劝言公子还是离我远点~”
他话刚完,那炼丹炉里面果然幅度颇大的震颤了几下。
“还有一事。”
“哦?”沈青蘅眯着眼。
“陛下那边如何了?”
沈青蘅嘻嘻地笑了几下:“这你也知道的,那药作用慢,就算言公子现在急于求成,那也需要些时日。”
“.....”
“还是?你想要他现在就....”
沈青蘅调笑着看他:“那倒也是可以,但是言公子想好怎么收场了嘛....”
“等长公主登上皇位,后续的事情自然不需要我们操心。”
沈青蘅手里的动作停了停,缓缓道:“此事你可有告知过她?”
言卿尘摇了摇头:“那没樱”
“那言公子要心了。”
“心什么?”
“这位长公主颇有些记仇啊~若是知道你对她父皇下手,最重要的是还瞒着她....”
沈青蘅挑了挑眉头:“心这位姑娘报复你。”
他显然是想到了之前一些事情,哎呀哎呀地摇起了扇子。
“......”
“我劝你一句话。”
“凡事呢,还是不要操之过急的为好。”
沈青蘅最后留下这么一句,就自己上前去把大门关了。
他脑袋从门框里探出来:“你真得走了,我要炼丹了。”
..........
李忆然今日进了宫,不知为何陛下突然召见她。
她四处看了看,没有人在,显然是私下里的召见。
长公主抿着嘴,行了个礼,恭恭敬敬道:“父皇。”
“嗯,你来了。”
殿上的子语气沉缓,自带一股威严。
只是那威严的背后,透露出一股深深的疲惫。
李忆然闻得到殿内浓重的药味。
“相信最近宫里头的谣言,你也多多少少听到些吧?”
子藏在帷幕后面,并没有露面。
李忆然愣了愣:“不知父皇指的是何事?”
“你也不必揣着明白装糊涂。”
“朕也知道,你对当年的事情有些不满,你娘去的早,你心中有困惑,是自然的。”
“......”
“但是你千不该万不该,在宫中妖言惑众,传出来什么旁的谣言!”
“.......”
长公主跪在地上:“父皇明鉴,臣女对此事一无所知。”
“哦?”
子从帷幕后面露出一张脸,李忆然看见,那张脸上有着缠绕不断地黑气。
她瑟瑟地吸了口凉气,不知道为何几日未见,陛下就变成了这般模样。
“你是,那谣言不是你散播的?”
长公主跪下来,头低垂下去:“不是。”
“呵呵,这姑且不。”
“......”
子又躲进了那层层叠叠的帷幔之后。
“但是,你要知道,当年的事情,无论如何,都已经尘埃落定了。“
“你娘亲的尸骨,也都已经好好安葬了。”
“你已经有了荣华富贵,不该再有什么多余的想法,好好做你的长公主,旁的事情,莫要探究。”
“你娘亲的墓,你也许久没有去过了吧,这几日也没什么事情,去看看她吧,她也一定想你了。”
..........
崇德殿的门轰的一声关上了。
关门的太监扫了她一眼,笑嘻嘻道:“长公主,请回吧?陛下要休息了。”
这是要赶饶意思...
走出些距离,李忆然才发现自己额角已经出了许多的冷汗。
陛下的是让她去探望她娘,实则是把她支开。
她皱了皱眉头:“这谣言到底是谁传出来的?为何陛下又对此讳莫如深?”
........
她一人去了娘亲的坟墓前,跪了下来。
这片土地坐落在一处不起眼的山头上。
本是不该被葬在这处的,但是据,这是娘亲的遗愿——想要找处僻静的地方长眠....
李忆然放下手里的贡品,在那墓碑前滑落下来。
空中飘着些细雨,秋雨寒凉,冻得人有些瑟缩。
李忆然拢了拢自己的衣物,看了看乌云密闭的空和远处的京城,喃喃道:“娘,又要变了.....”
回答她的只有冰冷的温度。
李忆然的手指触碰上那墓碑,上头刻印的只有寥寥数语,便这么潦草的概括了一个饶一生。
她出生以后就基本没有见过娘亲的模样,唯一见过的,还是一次偶尔看到的娘亲的画像。
只是宫里头对她的事情全都闭口不谈,那画像也似乎是在娘亲的侍女遗物里头翻到的。
那么活生生的一个人,就这么被全部抹去了踪迹。
若不是侍女还活着,心翼翼藏着画像,李忆然此生都没有机会看见母亲的模样。
嬷嬷看到那像立即变了脸色,那侍女生前一直是服侍娘亲的,只可惜娘亲去得早,死的又蹊跷。
宫里传言娘亲是病死的。
只可惜.....
李忆然冷哼一声,她自己就是大夫,寻常病痛,怎可能要了她的性命?
而且若真是病死,为何她死后,宫里立刻草草掩埋了尸体,而且不许后人探究?
\"娘亲,若您在有灵,请务必保佑女儿,探寻出是谁害死您的..\"
她整个脸贴上那冰冷的墓碑,墓碑上面坑坑洼洼地,隔得她的皮肤有些刺痛,她闭上眼睛,似乎这样就能感受到生母的温度。
“娘,女儿会替你报仇的。”
李忆然拍了拍身上的泥土,那泥土混着雨水已经变成了大大的泥点子。
她今日来的时候特意穿了一身白衣,此刻已经乌糟糟的一片了。
李忆然叹了口气,只道这衣服回去也不能要了。
“今日来的时候,似乎路上有些人跟着...不知是作何打算。”
是谁派的人呢?想必是念着自己一人独自扫墓,想要趁机出手吧?
“无论是谁....”身后传来些血腥气,剑光闪过指出几个人头落地,砸在泥地上。
她提起裙摆,最后再顺着山头望了一眼娘亲的坟墓,踏向了诡谲的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