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过了二月二,齐霁在食堂吃饭,刘文静和江兰端着饭盒过来,一坐下,刘文静就神秘兮兮,“张万军要调到佳木斯那边的一个兵团去了!”
齐霁不禁心中啧啧,这张万军的父亲,还真是挺有能力的,也不知道是干啥的,能给儿子跨区调动。她用筷子扒拉着土豆条,问,“就因为掉粪坑,就吓跑了?”
“不是,你不知道啊,他最近去邮电所找姜淑英话,人家躲都躲不开,下班还拦着不让人回宿舍,非要跟人处对象,后来姜淑英直接就给他告到团长那儿去了!”
“哦,我还以为他要回城呢,原来是换个兵团。”齐霁随口。任何时代,生于普通家庭的女孩长得过于美丽,都绝对不会是件好事。姜淑英长得很好看,杏目樱唇,声音也特别好听,很多知青有事没事就爱去邮电所,买张邮票,寄封信。但传闻姜淑英家里在杭州有点背景,所以仰慕她的人多,真正敢于追求的没几个。
“回啥回啊,不到三年,谁也回不去啊!”
“那他去佳木斯,不还是换个地方找姑娘处对象么?”
“可不是!他去哪儿,哪儿的姑娘准倒霉!你看他那个大鼻子,跟老牛鼻子似的,还脚着自己长得挺精神的呢!就仗着他爸是当官儿的呗!”
江兰用胳膊肘碰了刘文静一下,“你点儿声!”
“没事儿,食堂乱哄哄的,谁能听清咱们啥啊!他都要走了。”刘文静满不在乎。
这晚上,齐霁将书签插入书页,一口吹灭蜡烛,躺下就睡。”
睡得正香,忽然被喜发出的呜呜警告声惊醒,齐霁快速披衣下炕,对然后噌地窜到门口狂吠起来,她连忙披衣下炕,对正在快速挠门要出去的喜嘘了一声,“跟着我出去,不许出声,我让你叫你再叫,记住了吗?”
喜果然不叫了,只是鼻子里发出一个气声,显出焦急来。
——此时喜已行动自如,只是齐霁心疼它,并没将它赶到室外。
忽然,她似是获得了一种感应,立即扣上棉帽,大步朝门口而去。
一开门,正好就见自家杖子外头飞进来一个燃烧着的酒瓶子,旋转着啪地一声砸到山无数火焰溅落在墙边柴垛上,呼啦啦几秒钟连柴垛边缘的一堆松明子也噼啪燃烧起来,空气中混合着汽油和松明的混合气味。
齐霁攥了一下喜的嘴巴,再次示意它不要出声。
然后凝神控火,使柴禾垛的火焰不至于蔓延,又悄悄顺着自家杖子摸过去,月初,风高,伸手不见五指,还真是优质的月黑风高杀人夜呢!
只见黑暗中那个身穿军大衣的男人,猫着腰来到她家后屋杖子外,嚓的一声擦着了火柴,又点燃一个酒瓶,扬手朝着她家的后窗丢去。
可就在燃烧的酒瓶即将出手的瞬间,火焰忽然暴涨,酒瓶砰地炸开,像是一朵红色烟花。无数火苗落到张万军身上,很快那人满身都是火苗,他双手胡乱在身上拍打,口中发出恐惧的尖叫声。
齐霁这才拍了一下喜,“大声,叫!”
“汪!汪汪汪!”喜的叫声猛地响起,很快远处农户家的狗也跟着叫了起来。
“着火了!救火啊!”齐霁丹田用力,声音传了老远。
最先赶来的是她的邻居王大夫,哦不王院长。
他们两口子连帽子没戴,一人拿把铁锹,一人举着个扫雪的大扫帚就跑出来,正好看到浑身起火狂叫不止的那人,王大夫媳妇也是个猛的,举起扫帚就照那人头上身上拍下去。
王大夫大喊一声,“躺下打滚!”
可惜那人根本听不见,只是惊惧无措地不间断地尖叫,那声音凄厉极了,远近的几条狗都不出声了。
医院家属区的人都出来了,有人去救人,有人去救柴火垛,没几分钟,火都熄灭了,齐霁家的柴禾垛被烧了近一半,砖房的房山头也烧得漆黑一片,别的倒没什么损失,但后院杖子外那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也不喊了。——就刚才那个喊法,估计呼吸道声带都有损伤。
有人拿着电筒一照,“艾玛这不是张万军吗,他不是明就去佳木斯吗,大半夜的咋跑这儿来了?”听声音,话的是前刘院长的妻子钱芳。
李凤娟接口,“你闻闻这汽油味儿!这是来点柴禾垛的反把自己点着了啊?”
在东北农村,有着一种历史悠久的“传统”,那就是村里人有了仇怨,孩儿第一个想法是“拿弹弓打你家玻璃!”,而大饶第一个念头则永远是“点你家柴禾垛!”
临江农场的农户,都酷爱放火。就在春节前还有两家,因为自留地的问题,吵了起来,最后动了锄头和扁担,他们还一起到团部医院做了包扎。没几,其中一家的柴禾垛就被点着了。
农户家的柴禾垛,基本没有木柴,都是干草和豆秸麦秸苞米瓤子,一点就着,一着就不可收拾。
最后整个柴禾垛都烧干净了,还差点把房子和仓房都烧了。
也没人去报派出所,只是村里出面调查了一下,因为没有真凭实据,那家人也没出个子午卯酉来,最后村长也没做啥处置,劝那人自认倒霉算了。
那农户也不闹,只是安静点头,“叔我听你的!”
然后,没过几,另一家的柴垛也烧了。
这家女主人大冬的坐在自家大门口,捶地痛哭,“我的老爷啊!我看着,看着,咋就没看住啊!”
齐霁指着地上的张万军喊,“抓住他,我亲眼看他往我家柴火垛扔了个着火的酒瓶子,正要扔第二个酒瓶砸我后院玻璃时,手里的瓶子忽然爆炸,他就全身着火了!”
“啊?这可不是烧柴禾垛那么简单了!这是要杀人放火啊!”李丽娟声音都变了。
但围观的其他人都不作声,也没人去触碰地上的张万军。
“我不知道我哪里惹这个张万军了,我庆幸那瓶子没有丢出去,也庆幸我家养了条狗,叫醒了我,要知道我家真的着火的话,咱们都在睡梦中,咱这一片还不得都烧起来啊!到时候,烧成这样的就是咱们了!”
这话提醒了大家,有几人按住了张万军要扭送他去团部。李凤娟更是心有余悸,捂着自己的胸口,“吓死我了!”
团部那边跑来好些人,打头的就是连高团长,他身后跟着宋继根。
高团长先是看了齐霁两眼,见她毫发无伤,这才松了半口气。又大手一挥,“不论如何,先救人,把伤员送医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