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满低头看着手背,那根刚钻出皮肤的黑丝已经缩了回去,只留下一点暗红印子。她手指微微发抖,但没话。
苏曼曼立刻伸手按住她手腕,指尖一划,血珠落下,在林满手背画了个短符。血光一闪,皮下动静彻底停了。
“它还没死。”她,“只是躲起来了。”
花自谦站在旁边,从袖子里抽出一块巴掌大的破罗盘。指针乱转几圈,最后死死钉在西北方向。他眉头一皱,“那边有东西在动,不是七姑,是别的香火味混进去了。”邀一
林满喘了口气,“我也感觉到了……像是有人在烧旧衣服,味道很冲。”
“阴桃花局的人喜欢用脂粉引魂。”花自谦把罗盘收好,“我们不能走大路,得绕后巷。”
苏曼曼点头,转身去检查自己的腿环。右腿那圈黑丝少了一截,边缘参差不齐。她撕下的那一寸贴在了林满后颈,现在那里皮肤泛着微青,但不再渗黑线。
“你脸色不好。”花自谦看她。
“没事。”她抬眼,“就是有点累。这丝本来是用来压我妖化的,现在借出去,等于开了个口子。”
“能撑多久?”
“六时辰顶。”她扯了下嘴角,“到时候要是月蚀来了,我可能自己先疯一圈。”
花自谦没再问,从乾坤袖里取出一只褪色的红罗袜,轻轻绑在林满左腕。袜子一碰皮肤,林满全身一震,像是被电了一下。
“这是什么?”她问。
“七姑早年留下的东西。”花自谦,“用死人指甲和眼泪织的,专克怨气缠身。只能用一次,六个时辰后就化灰。”
林满试着动了动手腕,发现体内残余的黑丝安静了不少,“好像……轻零。”
“是假象。”苏曼曼提醒,“它们只是怕这个味道,不会真消失。等它适应了,还会回来。”
外面风声变大,吹得铁门哐当响。油灯闪了几下,火苗压低,屋子里暗了一瞬。
三人没动。
谁都知道,待在这里越久越危险。
“我得把话完。”林满突然开口,“刚才那些记忆……还有没出来的。”
苏曼曼看了花自谦一眼。
他点头,“吧,我们听着。”
林满闭上眼,呼吸慢下来。苏曼曼立刻割破手腕,一滴血落她眉心。两人视线一对,画面直接撞进脑海。
一间全是镜子的屋子。
七个女孩跪在地上,面前绣架摆着白布,她们的手指都在流血,针脚连成《女诫》里的句子。有人哭,有人笑,有人已经不出话。
镜子里映出的人影都一样,可背后站着的那个女人没有脸。她穿着旗袍,腿上缠着黑丝,和苏曼曼的一模一样。
“她在抽我们的血。”林满的声音在抖,“每绣完一段,就要吞下烧过的灰。她那是‘净化’,其实是在喂黑丝长大。”
画面跳转。
其中一个女孩倒下,身体干瘪,像被吸空了。她的黑丝自动脱离,飞进一面镜子,消失不见。
“七个里面,我是最后一个醒的。”林满睁开眼,“前面六个……已经被吃干净了。她们不是死了,是变成了丝的一部分。”
花自谦迅速掏出点妆笔,在墙上画了个三角阵。墨线亮起,屋里温度降了半截。
“情丝幡。”他,“收集怨魂织成的幡,能唤醒沉睡的傀儡。初代织女当年就是被这种东西控制,才叛出界。”
苏曼曼冷笑,“所以现在有人想复刻一遍?”
“不止。”林满摇头,“她们要的不是傀儡,是钥匙。那个无脸的女人,只要集齐九百九十九个‘织容器’的怨念,就能打开三生衣橱最底层——那里锁着真正的《璇玑图》原稿。”
空气一下子沉了。
苏曼曼盯着自己手上的血痕,“原来如此。难怪我的设计稿总出现回文诗,那是本能。”
花自谦摸了摸心口,三根金针的位置隐隐发烫。
他知道,有些事快藏不住了。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他问林满。
“清醒。”她点头,“但我知道它们还在。就像耳朵里一直有声音,很,但不停。”
苏曼曼把手放在她肩上,“你能撑住,是因为我们刚才拔掉了一部分。剩下的暂时被压制,但不代表安全。”
“我知道。”林满苦笑,“我现在像个破布娃娃,线断了,但针还扎在里面。”
花自谦走到门口,推开半塌的铁门。外面夜色浓,远处有车灯划过,照不到这里。
“走西北巷,穿过废弃商场地下通道。”他,“那边没人,监控也坏多年了。”
“我能走。”林满站起来,脚步虚浮,但没让人扶。
苏曼曼跟上去,把自己的外套披她肩上,“别逞强,这地方邪得很,一步踏错就回不了头。”
“我没得选。”林满低声,“你们也没得选。它记住了你们的脸,就算今逃开,它也会找上门。”
花自谦回头看了她一眼,“那就让它来找。我倒想看看,是谁在背后穿针引线。”
三人站到门口,风更大了。
林满左手腕的红罗袜轻轻晃动,苏曼曼右腿缺了一角的黑丝微微发颤。花自谦手中多了根细线,是刚才从乾坤袖里抽出来的蚕丝,缠在指间,另一头没入黑暗。
“走。”他。
他们迈出第一步。
刚踏上碎石地,林满突然停下。
“怎么了?”苏曼曼问。
“我……听见了。”她抬头,“有人在唱歌。”
没人回应。
夜风卷着灰扑在脸上,远处什么也没樱
“什么歌?”花自谦问。
“童谣。”她嘴唇发白,“时候我妈哄我睡觉唱的那种……但现在听起来,像在哭。”
苏曼曼立刻伸手探她后颈,贴着黑丝残片的地方开始冒冷气。
“不是幻觉。”她,“是真的有声音传进来了。”
花自谦迅速甩出点妆笔,在三人脚下画了个圈。墨线落地即燃,形成一道浅光屏障。
“别答话。”他对林满,“也别回头。”
林满点头,可眼睛还是往身后瞥了一眼。
那一眼之后,她整个人僵住。
“怎么了?”苏曼曼抓紧她手臂。
林满声音发颤,“刚才……我看到我自己了。站在泵站角落,穿着一身黑裙子,对着镜子在绣东西。”
“那是假的。”花自谦厉声,“别信你看到的。”
“可她抬起头了。”林满咽了下口水,“她冲我笑了,嘴里全是血。”
苏曼曼一把将她拉回身边,“闭眼!别看!”
林满闭上眼,身体止不住抖。
花自谦盯着泵站角落,那里确实有个影子一闪而过,但太快,抓不住。
“是分身。”他,“黑丝在复制她的意识,准备替身登场。”
“那我们怎么办?”苏曼曼问。
“继续走。”花自谦握紧手中的蚕丝,“它敢现形,我就敢把它扯出来炼成线球。”
三人重新迈步。
刚走出五米,林满忽然伸手抓住苏曼曼的手臂。
“等等。”她睁眼,“我后颈……好烫。”
苏曼曼立刻摸过去,那一寸黑丝残片正在变黑,边缘开始卷曲。
“它在排斥。”她,“伪装要失效了。”
花自谦停下,从怀里取出一块灰烬,是婚书烧剩的渣子。他捏住林满下巴,把灰抹在她额头上。
“忍一下。”他。
林满闷哼一声,像是被烫到。
灰烬贴上皮肤的瞬间,她体内传来一声极轻的嘶鸣,像是什么东西被灼伤了。
“有效。”花自谦松了口气,“还能撑一阵。”
苏曼曼扶住林满,“还能走吗?”
林满点头,“能。就是头有点晕。”
“撑住。”苏曼曼,“等出了这片,我给你补血。”
三人继续往前。
风停了。
四周安静得过分。
就在他们即将拐进巷口时,林满突然又停下。
“又怎么了?”花自谦回头。
她没话,只是缓缓抬起左手。
手腕上的红罗袜,不知何时裂开一道口子,露出里面发黑的皮肤。一条极细的黑丝,正从裂缝中慢慢爬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