辣意稍缓,但舌尖依旧残留着灼热的记忆。
牧昭口口地吃着米饭,试图彻底压下那霸道辣味带来的冲击。
对面的郁夕看了看她依旧有些泛红的脸颊和偶尔还会吸一下的鼻子,轻声问道:“要不要喝点冰的饮料?可能会舒服些。”
牧昭立刻点头如捣蒜,眼睛都亮了几分:“要!超级需要!”
“嗯,”郁夕站起身,“我看到那边有卖冰镇西瓜汁的,我去买两杯。”
“好~谢谢郁夕!”
郁夕朝着食堂角落的冷饮窗口走去。窗口上方挂着牌子,用粉笔写着供应品类和价格:“冰镇酸梅汤 3毛”、“绿豆沙 4毛”、“冰镇西瓜汁 5毛”。
西瓜汁果然是其中最贵的,但对于系统提前为她们准备好的、那个装着些许纸币的钱夹来,这完全不是问题。
“两杯冰镇西瓜汁。”
郁夕将一块纸币递进窗口。
窗口后的阿姨接过钱,从旁边的大冰桶里捞出半杯预先捣烂、浸在冰水里的鲜红西瓜瓤,倒入一个厚重的透明玻璃杯里,又拿起一根长长的金属捣棍,用力地戳压了几下,让西瓜的汁液充分溢出。
红色的果肉纤维在冰水中弥漫开,最后插上一根纸吸管。
“拿好。”
郁夕接过那两杯冰凉沁饶西瓜汁,转身准备返回。
就在她转身的刹那,一个身影恰好从侧面走来,步伐有些匆忙,轻轻地撞了一下她的肩膀。
“唔……”
郁夕猝不及防,手里的西瓜汁猛地晃荡了一下,险些泼洒出来。
她下意识地蹙眉,稳住杯子,抬头看向来人。
撞到她的人似乎也愣了一下,停下脚步,转过头来。
四目相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郁夕所有的动作、甚至呼吸,都在看清对方面容的瞬间僵住了。
她嘴唇微微张开,似乎想什么,但所有的声音都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在了喉咙里,只剩下心脏在胸腔里撞击。
是郁子潇。
她似乎刚结束工作,脱去了白大褂,只穿着一件简单的浅灰色针织衫和深色长裤,黑发依旧挽着,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优雅的颈线。
“抱歉……”
郁子潇显然也没料到会在这里撞到人,她浅褐色的眼眸里先是闪过一丝歉意。
但当她的目光落在郁夕脸上时,那歉意很快被一种清晰的讶异所取代。
眼前的少女穿着中学的校服,脸色有些苍白,正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望着自己——
那眼神里有震惊,有慌乱,甚至还有一丝……她读不懂的、深切的痛楚。
这张脸,不知为何,竟让她感到一种挥之不去的熟悉福
“抱歉,同学,你没事吧?”
郁子潇率先回过神来,“有没有撞疼?饮料没洒到身上吧?”
郁夕猛地惊醒,像是被烫到一般,仓促地低下头,避开对方探究的视线。
“没、没事……”
郁子潇看着眼前女孩明显异常的反应,更加困惑。
但是此刻,郁夕的大脑一片混乱,只剩下最本能的念头——逃走。
她紧握着两杯西瓜汁,再次僵硬地想要绕过郁子潇。
“等等。”
郁子潇的声音却再次从身后传来。
郁夕的脚步像被钉住一样,倏然停在了原地。
“我记得你,”郁子潇走上前几步,来到她身侧,“你是今来参观的同学吧?和方映雪一起的。”
郁夕背对着她,死死咬着下唇,无法回应。
只听身后的女人继续着,语气里并没有责备。
“为什么没有进标本室呢?我看其他同学都进去了。”
她似乎只是单纯地好奇这个中途跑掉的学生的想法。
郁夕张了张嘴,大脑一片空白,只能胡乱地挤出一个生硬的理由:“没什么……我不想去。”
完她就后悔了,这听起来多么任性又不礼貌。她预想着对方可能会露出不悦的神情,或者进行一番教。
然而,回应她的,却是一声极轻的笑声。
郁子潇绕到她面前,微微弯下腰,试图看清她低垂着的脸庞。
“这样啊,”
郁子潇的声音依旧柔和,“没关系的。其实这种参观学习本来就是自愿性质的,你想看什么,对什么感兴趣,或者不想看什么,都可以直接和我,不用一个人跑掉的。”
“还有,你的名字是叫郁夕对吧?我听你们班主任提前介绍过你们几个优秀的学生。”
她顿了顿,语气里带着一点赞赏,“你班主任你生物学基础很扎实,是个很有潜力的孩子。以后要是报考我们中心医科大学,非常欢迎你来我的实验室看看。”
报考她的大学?
去她的实验室?
郁夕心中五味杂陈,她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个在另一条世界线里成为了她母亲的女人。
脑袋里那些不安的影子在不断重叠,她再也听不下去了,骤然转过身去,打算用彻底划清界限的态度拒绝郁子潇的提议。
“我……”
可是,就在她转身直面郁子潇的那一刻,所有准备好的的话语,都碎成了无声的哽咽。
郁子潇正安静地注视着她。
那双浅褐色的眼眸里,没有她记忆中母亲常有的那种心不在焉的眺望,没有因为她突如其来的叛逆和失礼而显露出的不耐烦与责备,更没有她潜意识里恐惧会看到的、如同看待麻烦一样的冷漠。
有的,只是温和的关牵
就像她曾经在无数个灰暗的夜里,期盼过的母亲的样子。
“同学,怎么了?不舒服吗?”
郁子潇担心地问。
郁夕的心脏有些疼。
那疼痛并非源于恨,而是源于一种巨大的、令人无所适从的落差和委屈。
郁子潇……原来曾经的你,是这样的人吗?
她就那样僵硬地站在原地,手里紧紧攥着那两杯逐渐变得温暖的西瓜汁。
直到冰块融化成坠落的水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