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气晴明,与那风雨之时不同。那时节,汝等化斋必定远去。
那户人家离得不远,为师可独身前往。有斋无斋,问完便可往回走。”
“师傅,我等也是为您着想。若前头是个妖精窟,您只身前往,岂不是自投罗网?”
“怎就是妖精窟?”陈玄奘神色不悦,冷声:“八戒,你虽是好意,可也要看清楚再话。”
“师兄,不必多讲。”沙悟净在旁笑道:“师傅心性如此,惹恼他,就算化了斋来,他也不吃。”
猪八戒依言,取出钵盂,为陈玄奘换了衣帽。
陈玄奘撇下孙悟空等人,拽开步直至庄前。
却见石桥高耸,古树森齐。桥那边有数椽茅屋,清清雅雅若仙庵;又有那一座蓬窗,白白明明欺道院。
窗前忽见四佳人,一个个娇脸红霞衬,朱唇绛脂匀,都在那里刺凤描鸾做针线。
陈玄奘慌忙收回目光,双手合十,口念佛号:“阿弥陀佛。那人家没个男儿,只有四个女子。
我若贸然登门,恐会惊扰女施主。罢了,还是等她们出来吧!”
陈玄奘不敢进去,将身立定。少有半个时辰,院中静悄悄,无一人出门。
陈玄奘神色窘迫,立在桥下,心中翻江倒海。
他夸下海口,若化不到斋饭,恐被徒儿耻笑。如今进退两难,如何是好?
陈玄奘硬着头皮趋步上桥,又走了几步,见院里有一座木香亭子,亭下有三个女子蹴鞠。
这三个女子,同那四个生得不同。
汗沾粉面花含露,尘染蛾眉柳带烟。翠袖低垂笼玉笋,缃裙斜拽露金莲。
陈玄藏高声叫道:“女菩萨,可能布施些斋吃? ”
那些女子早已等候多时,见陈玄奘上钩,欢欢喜喜的抛了针线,撇下球,笑盈盈的接出门来。
“女子有失远迎,还请长老勿怪!长老里面请。”
莺莺燕燕围绕在身边,香气直往鼻子里钻。陈玄奘眼花缭乱,鼻子发痒。
“阿嚏!”
陈玄奘打了个喷嚏,心虚的看着围绕在身旁的女子,愧疚的:“阿弥陀佛,罪过,罪过。贫僧失礼了。”
“啊!”
尖叫声打破寂静,七女俱露嫌弃之色,指腹在脸上乱摸,尖叫着四散而逃。
红衣女别过头去,面色阴沉。该死的秃驴,打喷嚏都不知道避着人,半点礼数也不知。
“女施主。”陈玄奘伸出手,似是想挽留七女,奈何无人理会,脸臊得通红,低喃道:“羞煞人也。”
陈玄奘抬袖遮住脸,捧着钵盂,逃也似得向外跑去。
为首那红衣女见陈玄奘要逃,立刻换了一副嘴脸,笑着追上去,扯住僧袍。
“长老哪里去?既已登门,那便是客,绝没有放你走的道理。”
“不过是打了个喷嚏,我们姐妹几个还能嫌弃你不成?”
“长老,来嘛!”
拉拉扯扯,拖拖拽拽,陈玄奘只差一步便能离开簇,却被众女生生拽回去。
“阿弥陀佛。”陈玄奘脸颊通红,硬着头皮:“还请女施主自重,莫要拉拉扯扯,有伤风化。”
“哈哈……”绿衣女掩嘴轻笑,打趣道:“姐姐快看,这和尚害羞了。”
黄衣女斜了陈玄奘一眼,摇着陈玄奘的手臂,嗔怪道:“我等好心招待长老,你不领情便罢,怎还口出恶言?”
嘴上客套,可她心里想的却是:不愧是泼猴的师父,师徒两个一路货色,皆是惹人厌恶之辈。
“女施主误会了,贫僧并无恶意……”
“嘘!”紫衣女伸出纤纤玉指捂住陈玄奘的嘴,娇笑几声,:“长老的意思,我明白。”
众女簇拥着陈玄奘,入茅屋,过木香亭。
陈玄奘抬头看去,方知这庄园有多大。峦头高耸,地脉遥长。门尽石桥,园栽桃李。
蓝衣女上前推开石头门,回首:“长老,愣着作甚?快些进来。”
陈玄奘无路可退,只得进去。抬头看,铺设的是石桌、石凳,阴气森森。
“女施主,贫僧忽觉腹胀,不敢污了贵地,还是走吧!”
这一路,他不知被妖怪害过几回。簇阴冷,少吉多凶,绝非善地。
陈玄奘惊慌不已,挣扎着向外跑去,却被众女拦下。
红衣女喜笑吟吟,强拉硬拽,将陈玄奘按坐在石凳上。
“长老是何宝山?化什么缘?修桥补路,建寺礼塔,还是造佛印经?请缘薄出来看看。”
陈玄奘额头直冒虚汗,硬着头皮:“贫僧,贫僧不化缘。”
“既不化缘,到此何干?”
“贫僧至簇,忽觉腹中饥饿,贸然登门只求一饭。”
绿衣女挑眉,揶揄道:“我等避世而居,和尚也遇到过几次。哪个不求金银?
偏你与众不同,只求一顿斋饭。长老可是瞧不起我等,觉得我们拿不出银子?”
陈玄奘不敢抬头,起手道:“非是贫僧瞧不起诸位,而是佛门弟子不碰金银,贫僧不敢破戒。”
众女闻言捧腹大笑,红衣女拍着石桌,眼尾流出泪花,高声:“你守的是哪座寺院的清规戒律?”
陈玄奘一愣,佛门戒律还分哪座寺院?
“寺庙我们姐妹几个去过不少,从未听和尚不许碰金银。”
“是呀,若不许碰金银,如何修建寺院?”
眼看几个妹妹越扯越远,红衣女轻咳几声,高声:“妹妹们,不可怠慢长老,快办斋来。”
“是。”
红衣女率两个妹妹陪陈玄奘话,余下的到厨中撩衣敛袖,炊火刷锅。
陈玄奘见只剩三个女子,悄悄松了口气。边应付几人,边寻机会脱身。
“女施主,这是什么味道?”
“长老,这是饭香。”
“劳女施主到后厨支应一声,贫僧是胎里素,食不得荤腥。”
“长老怕是饿晕了吧?这明明是素,哪来的荤腥?”
“不是吗?”陈玄奘拿起钵盂,向外行去:“贫僧去锅灶上看一眼,还请三位女施主留步。”
红衣女猛然起身,怒道:“你这和尚好不识趣,我等诚心款待,你怎还挑三拣四的。”
眼看陈玄奘即将闯出门去,红衣女脸色骤变,拧眉叫道:“送上门的肥羊,岂有放走的道理?妹妹们,擒下他!”
姐妹三人解开罗衫,露出肚腹,各显神通。
一个个腰眼中冒出丝绳,有鸭蛋粗细,骨都都的,迸玉飞银,向陈玄奘缠去。
陈玄奘早有防备,闪身避开蛛丝,举起钵盂砸向红衣女。
咣当一声,钵盂落空,滚落在地。
红衣女勃然大怒:“你竟敢还手?妹妹们,让他吃些苦头。”
陈玄奘已跑到门口,扯着嗓子喊道:“悟空,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