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蛋哥咋没来？”聿宝往门口瞧几眼，没发现铁蛋的身影，遗憾地收回视线。
“在家喂鸡呢。”理宝回答着，揉搓几下大黄的腮帮子，随聿宝进门。
“那阿澜姐呢？”聿宝又问，“平时不是阿澜姐喂吗？”
“我姐在我姥家干了很多活，累到了，我娘让我姐休息几，有啥活让我和我哥干。”理宝没有丝毫隐瞒。
聿宝想起正事，认真地看过去，话语担忧，“你姥爷身体好了？！”
“嗯嗯，好啦。”理宝语气的欢快怎么也掩饰不住。
聿宝放下心，拉上好兄弟去试穿回力鞋。
两人穿着同样的鞋来到院子。
林昭从屋走出，看到理宝微微一愣，随即眼里都是笑，“理宝回来啦，来的这么早啊，你姥爷的身体怎么样？看你笑盈盈的，应该是好了吧。”
“三婶婶。”理宝软声喊，然后回答她的问题，“好啦，我姥爷没事儿啦。”
“没事就好，中午留下吃饭，聿宝和珩宝想你了。”林昭道。
“好，我也想聿宝跟珩宝，还有三婶婶。”朋友的表情极为认真，清澈大眼睛里的情绪也极为直白。
林昭笑笑，“聿宝，你不是带了花生糖想和理宝分享，分了吗？”
“还没有，先试鞋呢。”聿宝乖巧道。
“看见啦。理宝，鞋子合脚吗？”林昭含笑的眼落在理宝身上。
一段时间不见，理宝黑了，也瘦了，看着一股命苦的感觉，穿上白鞋，身上才多些鲜活，多些旺盛的孩子气。
“合，合脚的，很舒服，我喜欢这个鞋，谢谢三婶婶。”理宝腼腆一笑，笑容微憨，还是熟悉的味道。
“不用谢，去玩儿吧。”林昭打发几个孩子。
早餐准备的是笼包和奶粉。
连吃一个多月糊糊的理宝口水不住吞咽，开吃时吃的很是凶残，仿佛三没吃饭。
聿宝目瞪口呆，“理宝，你在你姥爷家没饭吃么？”
理宝黑白分明的脸上带着丝丝茫然，聿宝又问一遍，他才像回过神似的，尴尬地笑笑，“有饭的。”
无措地搓搓手，不好意思地声道：“我好久没吃肉了。”
珩宝吃东西习惯先吃爱吃的，一口吞掉大半个笼包，道：“大伯娘又不给你做肉啊？”
“珩宝！”聿宝拉拉他胳膊，“大伯娘要挣工分，还要照顾理宝姥爷，忙的不可开交，没时间买肉有啥奇怪的，乖乖吃你的饭，别话了！”
他是个细心的朋友，清楚的知道，能三两头吃肉的人家很少很少，两三个月吃一回肉算好的，就算他们在部队认识的黑蛋银豆豆，他们的爸爸那么厉害，是一个月能拿几十块津贴的军官，也才一个月吃一次肉，做个肉菜，一家人吃，最多只能过个嘴瘾，想吃饱是不可能的。
有稳定收入的尚且这样，村里人更不用，半年吃一回都算不错的。
聿宝知道大伯娘很节俭，要攒钱给阿澜姐攒嫁妆，要给铁蛋哥和理宝攒学费，攒娶媳妇儿的钱……
对此，聿宝似懂非懂，觉得大人真累，有操不完的心。
妈妈告诉他，多注意观察，所有的疑惑都会得到解答
后面他有心观察，开始明白——
原来，他们的爸爸妈妈，在这个物资不丰的年代，给了他们最好的生活。
独立的房间，收音机，能换洗的衣服，零花钱、存钱罐，甚至陪伴他们玩耍的黄、琥珀、金和煤球……
这些，别的朋友一个都没樱
想到这里，聿宝看向林昭，露出个甜甜的笑。
理宝不清楚聿宝替珩宝描补的心思，憨憨地笑道：“我娘家里没肉票了，等换到肉票再买肉。聿宝，珩宝，等我娘哪做了肉，我喊你们。”
聿宝摇头，体贴地：“不用啦，我和珩宝不馋肉。”
实际上，他知道家家户户买肉都买的不多，他多吃一口，大伯一家就少吃一口，去过一次后，懂事的聿宝再不愿去第二次。
他提醒过珩宝，珩宝也道：“对哒，我们不馋肉。”
妈妈明去林家。大舅舅悄悄告诉他，他找人换了他最喜欢吃的兔子，到时候让大舅妈做麻辣兔肉。
想到在部队吃的兔肉，顾知珩朋友悄悄吞咽口水。
理宝愕然，“还有人不馋肉？！”
他忘了，以前的聿宝珩宝和自己一样，都是嘴馋的朋友，不馋是顾及他的感受。
“……是，是呀，不馋。”聿宝言不由衷，馋肯定是馋的，只是不馋不该馋的肉。
昨在老宅，两个崽嘴上夸着奶奶做的饭如何如何好吃，其实也没争着抢着吃，大部分给其他人吃了！
……
下午。
顾婵骑着自行车，来到丰收大队，径自找上林昭。
来时没空手，带一斤肉，一包点心。
“昭昭。”她笑着跟林昭打招呼，然后把聿宝珩宝搂进怀里，“聿宝，珩宝，你们可算回来了，在部队咋样，有人欺负你们没有？”
聿宝回答，“没有，我舅在呢，猫蛋儿也在，没人欺负我们。”
珩宝神气地叉腰，“我们不欺负别人就不错啦。”
顾婵手掌在他脑袋一薅，“别人不欺负咱们，咱也不能欺负别人，没人会喜欢霸道的朋友。”
“我开玩笑呢，大姑你咋相信了，大人真好骗。”珩宝笑嘻嘻的。
顾婵拍拍他的脑袋，推开逐渐调皮的侄子，“给你们带零心，去吃吧，我跟你妈妈有话。”
“好哦。”兄弟俩拿三块绿豆糕离开。
院子，花树下。
林昭递给顾婵一碗番薯糖水，坐到她对面，随意地问：“大姐想找我什么？”
顾婵双手圈住瓷碗，手指不自觉来回翻转。
“还是石头的事……”她欲言又止，怕惹的林昭不喜，试探一句，紧张地看着她。
林昭轻拍额头，自嘲一句，“我该想到的，坐车坐迷糊了！”
转瞬间，正色起来，“石头的事还没解决啊？！”
“我和你姐夫决定送石头去省城，正在给孩子添置了些东西，但是我俩没出过远门，不知道置办的够不够，想请你看看？”顾婵。
“就这事？”林昭眸光无奈，“看你一脸紧张，我以为是什么事呢，行啊，我给看看，啥时候，明下午得行？”
顾婵绽开笑颜，“行！你才回来，我怕耽误你休息。”
事情确实不是什么大事，不找弟妹帮忙看也行，可为人父母者，难免想多。
石头才那么点大，傻乎乎的，闷的像呆头鹅，当娘的就怕亏待了他。
“什么时候不能休息，大姐你就是见外。”林昭没好气地。
顾婵：“真不是见外，请你帮忙，也得你有时间才行呀。”
她这人很有分寸，话做事都让人心里很舒服，也是因为这，林昭才喜欢与她打交道。
“我有时间，要休息嘛，今休息一尽够了！”
林昭问：“到时候是大姐夫送石头去省城吗？”
“对！”顾婵语气轻快，再无之前给顾承淮林昭打电话时的慌乱。
“你姐夫前几提前过去踩点，认了路，也去看了石头接下来要住的地方，那地方不错，管吃管住，伙食也挺好，石头被看上是他运气好，要是能留下，不用愁以后。”
不夸张的，卫向东从省城回来的当，晚上她睡了个好觉。
“这很好啊，是适合石头的路。”林昭道，“只是，他要是去省城，上学怎么办？”
“那啥基地有老师呢，教练该学的文化知识得学，不会耽误孩子识字学习。”顾婵解释。
若非如此，她还得再考虑考虑。
“都挺好的。”林昭真觉得那是个不错的前途，不定石头会是最早出去、并取得不错成就的年轻呢。
完最在意的事，压在顾婵心口的石头被搬走，她也有心思别的了！
“昭昭，你听没有，咱大队要修路了。”
这事林昭真没听。
她神情意外，“……没听过，什么时候修？”
林昭苦乡下的土路久矣。
气晴朗不影响什么，一旦下起雨来，这里一滩水，那里一滩泥，路都没法走，最令人头疼的是，路上都是让人头皮发麻的“动物”。
顾婵：“我听双抢结束就开始修，应该快了。”
“修石子路？”林昭接着问。
“对，石子路便宜。”顾婵点头，“大队多了种植蘑菇的营生，公社每个月都派人拉蘑菇，咱大队的路太不好走，被那些办事员嫌弃好几次，大队长和几个大队干部一商量，就修路，每家出个壮劳力，忙上几把路修好。”
“对了，大队长还提议装几个路灯，社员嫌费电，不乐意，大队长没再提，不知道后面怎么的……”
林昭：“……”
理解社员挣钱不易，又觉得电灯值得一装。
已经到了两边都能理解的年龄了！
……
孩子是见风长，上次看还是两只仓鼠，时隔个把月再看，像吹气球一样，长大许多，白白的皮肤，大眼睛，不似别家的孩子瘦，身上长了肉，圆滚滚的。
“都这么大啦，好圆润啊，三蛋和四蛋是会投胎的，赶在家里条件最好的时候来，我是姑姑呀……”林昭伸手碰木头车车里的双胞胎。
哥哥用短短的手指攥住她的手指，发出婴言婴语，露出个融化饶甜笑。
“三蛋抓我！”
陈雨看着姑子脸上的笑，无奈摇头，都是四个孩子的娘了，还这么孩子气。
不过。
这也正明昭昭嫁的好，同为女人，且是林昭的大嫂，陈雨盼着她好，她眼神很柔和。
“他喜欢你呢。”陈雨温柔地。
她指尖轻点三蛋的鼻尖，神色带笑，“你们知道喝的奶粉是姑姑送的，对不对，你们姑姑对你们好，你们长大也要对姑姑好。”
“肯定的喽。”旁边的大蛋插话，“他们要是敢对姑姑不好，我揍他们！”
二蛋附和，“附议。”
他模样太装杯，珩宝眼神崇拜，“二蛋哥，你是不是看了新的画书？”
“是啊。”二蛋嘿嘿一笑，“姑不是废品回收站有好书，我爹，也就是你大舅带我们去了，我们运气好，找到了几本，我爹是啥古典名着的。”
“二蛋哥，我想看。”珩宝提出要求。
“行，等会带你看，得保密，不能往外，不然倒大霉。”二蛋严肃地提醒道。
珩宝秒懂，该闭嘴不言的，他的嘴够严实，“保证不。”
聿宝摸四蛋的手，也被攥住，惊喜的眼睛如缀繁星，又喜又乱，目光乱七八糟地看向陈雨，又看向林昭，接着看向他大舅。
“四蛋也抓我了！！”
陈雨笑道：“四蛋喜欢你这个哥哥，看，他对着你笑呢。”
“我看见啦，弟弟好看。”聿宝夸道。
窈宝对木头车车里咿咿呀呀的东西好奇的不得了，手攀住木车边缘，踮起脚尖要看，她是，但重量也不轻，要不是边上有大人，车车都能给她弄翻。
没等林昭话，林世昌先把外甥女抱起来，让她居高临下地看两个幼崽。
窈宝一双大萌眼瞪得溜圆，声音脆生生的，“弟弟！！”
“对，是弟弟。”林世昌宠溺地。
喜宝在边上冲聿宝珩宝道：“我也有弟弟啦，我终于不是最的了！！”
珩宝这个直男沉默几息，有些忍不住，“你本来就不是最的，徵徵才是最的。”
喜宝：“……泼冷水的人最讨厌了。”
珩宝皱着眉头，“喜宝姐，你得学会接受现实。”
大人们听着几个孩子的童言童语，哈哈大笑。
正着，院门被推开。
进来个灰头土脸，胡子乱七八糟的人。
“……这么热闹啊！”青年熟悉的声音响起，“昭昭回来了！再不回来我都打算去部队了！！”
林世昌率先反应过来，“老二，你回来了，媳妇儿，烧一锅热水，让老二洗洗。”
“不用忙活了，大热的，我用凉水洗。”林世盛扬声道。
他拎着大布袋进来，身后跟着一位眉宇透着几分病态的清秀美人。
院子的众人傻眼。
“二哥，这位是？”林昭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