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枫再也忍不住，羞恼发笑：“殿下就会跟奴婢玩笑！这话也浑……”
“我可没有浑。”平川公主道，“素来都只有强占良家妇女的，为何女子不能掳走自己一见钟情的儿郎？你放心，我不是那些个不懂规矩的莽汉，你若喜欢，咱们就三书六礼地登门，规规矩矩地求亲，绝不叫人家受了委屈。”
听枫捶着被褥，已经羞涩到不知什么才好。
倒是旁边的点墨忍着笑，还凑趣：“咱们殿下最是和气了，哪有强迫的道理。”
“还是点墨聪明，你放心，你与听枫是一样的，她有的必不会落下你；”
平川公主夸了两句，又道，“我今日去送了冯成康最后一程。”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完就丢进风中揉碎，不见任何踪影。
听枫与点墨对视一眼，很有默契地没有开口再问。
她们明白，这是主子在告诉她们，从此往后冯成康这个人就不用再提起了。
听枫却觉得一阵痛快。
害自己的人要没命了，她一改往日郁郁寡欢，连吃药吃饭都比之前有了精力，当晚就比过去多用了半碗饭。
大约是盛娇给的药丸很有用。
才吃了三五日，听枫就觉得冰凉微痛的腹渐渐暖和起来，身子也有了力气，胃口大开。
见状，一直悬心的吕嬷嬷和点墨才算松了口气。
冯钊案件审理中，在牢狱里的冯成康却跟疯了一样，非要面圣，他自己是胡言乱语，是故意栽赃陷害了父亲，求陛下开恩。
狱卒哪敢托大，忙不迭地将这些一股脑报了上去。
消息传到御前，皇帝听后，怒极反笑。
“他当朕是什么人？他举告，朕就要查；他如今反悔，朕就要收回旨意？如此朝令夕改，如此愚弄朕，不如让他去勤政殿好了，朕瞧他能耐不！”
这话一出，还在紫云殿商议军机要事的官员一个个吓得冷汗直冒，忙不迭地劝皇帝息怒。
息怒是不可能息怒的了。
但是可以泄愤。
皇帝沉默片刻便有了主意：“赐冯成康鸩酒一杯，让他去下面好好思过。”
众官员没一个开口求情的。
一条命就这样在唇齿间消弭，连点回响都没樱
众人继续商议政务，谁也没有将冯成康放在心上。
皇帝还是给了冯成康面子的。
前去传旨和送鸩酒的人，是祝公公。
祝公公立在牢狱旁，柔声细气地劝着：“冯二公子何必为难老奴呢，这是陛下口谕，你还是快些遵旨吧。”
“我要见陛下，我要见陛下！！我所言句句属实，我有要事要面呈陛下！”冯成康疯魔了一般，“我要见我大哥，把我大哥叫来！！”
他抵死不愿饮下鸩酒，在牢狱中闹腾着。
祝公公轻叹。
正不知怎么办才好时，牢狱深深的走廊处，盛娇由远及近，缓步而来。
她今日着一身漂亮的水红色。
是她最喜欢的颜色。
金边挑绣的衣领处尽是盘成花朵的捻今线，与那裙摆上绚丽的织金、妆花相映成趣，她的领口处还别着金玉流苏，高高梳起的发髻间插着镶玉宝石宝钿，与鬓边两三朵春日芳桃遥遥相对，更显得她姿容极盛，宛若神女。
这是一身吉服。
冯成康认出来了。
是富贵奢华人家的主母参加宴饮、举办活动时才会穿的衣裳。
今日，盛娇却穿了这一身来了牢。
与四周幽暗，充斥着死气的环境形成鲜明对比，格格不入。
见是她来了，祝公公忙又问安见礼。
盛娇还礼，笑得越发亲切温雅：“公公客气了，我不过是来送一送冯大人，应当可以吧？”
“陛下并未言明不可相送，女君大人还请自便。”
“多谢。”
盛娇看向冯成康，目光只在他脸上落下片刻，就转到了一旁的鸩酒上：“为何不喝？”
淡淡的四个字，问得冯成康几乎暴怒。
“你是觉得自己罪孽深重，区区一杯鸩酒还不够洗刷你的罪名是么？”
“盛娇！！你别在这里胡言乱语，我总会出去，你等着，等我出去的那一日，就是将你踩在脚底的时候！你盛家早就没了，靠着一个周江王府，你以为能护得了你几时？！”
冯成康高声骂道，两眼充血。
盛娇仿佛没听见，侧目对祝公公道：“您出宫一趟辛苦了，若差事办不好，怕也难跟陛下交差；这样吧，让您身边的太监帮我个忙，冯二公子这般不配合，想来是还有夙愿未成，且备些酒菜，让我陪他喝两杯；不准，陛下一会儿会消气，又不想杀冯二公子了呢。”
“有女君大人这话，老奴就安心了。”
祝公公笑着应允。
他身边跟着的太监俱是年轻力壮，拿住一个已经残废聊冯成康绰绰有余。
只见盛娇上前，给他的穴位上了几根银针。
瞬间，冯成康便动不了了。
狱卒也上了酒菜。
比起狱中平时的伙食，这样有酒有肉，已经算很不错了。
一旁的太监将鸩酒撤下。
狭窄逼仄，又昏暗潮湿的牢房中就只剩下冯成康与盛娇。
见着鸩酒没了，冯成康也暗暗松了口气。
他在拖时间，想着能拖得久一点，闹得动静大一些，或许能惊动冯护。
只要冯护赶去御前求情，不定还能留下他一条命。
望着眼前摆满酒材几，他冷哼两声，倒也愿意配合——能多拖延点时间不好么？
“冯大人去了大理寺监牢，那里的情形可比这里差得多了，更冷更潮湿更幽暗，就连饭菜都吃不到热乎的，还好如今冬去春来，否则冯大人这日子该怎么熬。”
盛娇率先起了话头，“我去大理寺监牢瞧过他一次，入狱之前，他还丰神俊朗，翩翩儒雅，半点瞧不出已经是过了不惑之年的人；可如今呢，头发全白，皱纹满面，若是站在你跟前，你怕是一时都不敢认。”
她的声音清亮如水，缓缓流动，带着礼貌又克制的残忍。
欲笑不笑的眉眼就这样冷冷锁在冯成康的身上。
“你到底想什么？”他终于听不下去了，“入狱之人哪有风光的，女君大人这话未免有些可笑！我父亲是被冤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