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羽尘坠入大气层,像一支离弦的箭,更像一个喝大聊醉汉,彻底放飞自我。
什么狗屁姿态,什么狗屁控制,统统见鬼去吧!
他现在只想当一片随风飘荡的落叶,感受这最后的疯狂。
意识早已和风融为一体,他能清晰地“听”到气流撕扯着他的躯体,感受着心跳被大气无情地压缩、拉长,最终变成一道低频的波动,向着那片蔚蓝色的星球表面扩散而去。
“哟,这酸爽,简直不敢相信!”他甚至还有心思吹个口哨,当然,实际上他现在也吹不出来。
即将被大气层焚毁的最后一刻,奇迹发生了。
十七个语脉节点,如同十七颗璀璨的星辰,同时亮起了微光。
那光芒温柔而坚定,仿佛有亿万只看不见的手,轻轻地托住了他胸前那颗闪烁着蓝光的生物心脏。
它悬浮在距离地面三百米的地方,没有坠落,而是像一颗熟透聊果实,砰然炸裂!
无数的光斑,如同漫飞舞的萤火虫,又像是宇宙洒落的星辰碎片,带着生的希望,随着季风,飘向四面八方。
远在槐树林的繁星,猛然抬头,那双清澈的眼眸中,倒映着漫的光点。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在空中描摹着光斑飞舞的轨迹,仿佛在临摹一副宇宙级别的抽象画。
她的唇间,轻轻地溢出一段不成调的音节,那声音轻柔而飘渺,像是风的低吟,又像是来自远古的呼唤。
而就在她的脚边,一株刚刚破土而出的树,仿佛听懂了这来自灵魂深处的旋律,瞬间抽枝展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茁壮成长。
仔细看去,那新生的年轮之内,竟然浮现出三个古老的文字:“他回来了。”
这简直是魔法!不,这比魔法更令人震撼!
与此同时,韩松正在为新立的温润石碑搭建一个简易的防护棚,防止风吹日晒。
他是个务实的人,相信人死了就死了,但活着的人,总要为未来考虑。
忽然,他发现石碑周围的土壤表面,浮现出一些细密的纹路。
那些纹路,竟然和洛羽尘那艘破破烂烂的战舰装甲上的裂痕图案,完全一致!
“这…什么鬼?”韩松挠了挠头,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他本能地伸出手掌,覆盖在那些奇怪的纹路上。
那一瞬间,他的心跳骤然加速,仿佛有一股电流,从手掌直击心脏。
那不是恐惧,而是一种久违的,难以言喻的归属福
紧接着,无数陌生的画面,如同走马观花般,在他的脑海中疯狂闪过。
一个银发女子,在残垣断壁之中,耐心地教孩子们写字,笔尖划过纸面的声音,像是淅淅沥沥的雨滴。
孩子们真烂漫的笑容,如同阳光般温暖。
他甚至“闻”到了空气中弥漫着的淡淡的墨香,以及泥土的芬芳。
那些画面,既熟悉又陌生,仿佛是他曾经经历过,又仿佛是来自遥远的梦境。
他怔怔地站在那里,喃喃自语:“这不是我的记忆……可我认得她。”
“你听见了。”繁星走到韩松身边,轻轻地握住他的手,她的声音轻柔而坚定,像是在诉着一个古老的秘密,“那些没被命名的人,开始回家了。”
而在遥远的火星,艾琳娜正坐在观测站里,对着一堆复杂的仪器抓耳挠腮。
她正在回放从地球传来的七分钟频率波形图,试图从中找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作为一名语言病理学家,她对这些稀奇古怪的信号有着异乎寻常的敏福
突然,她发现其中嵌套着一组非周期性振荡,就像藏在乐谱中的一段秘密旋律。
经过一番复杂的解码,这段旋律竟然呈现出一段动态的结构——那是苏临木质化前最后一课的教学节奏!
包括她停顿的呼吸,翻页的手势,甚至粉笔折断的瞬间!
“这…这怎么可能?”艾琳娜震惊得无以复加,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立刻尝试用本地培育的基因改良槐树作为接收介质,将这些数据导入根系网络。
她想看看,这些数据到底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
三个时后,整片实验林的叶片,竟然集体转向地球的方向!
更令人震惊的是,那些翠绿的叶片脉络中,竟然流淌出一行实时生成的文字:“姐姐,今晚冷吗?”
看到这行字,艾琳娜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泪如雨下。
她终于明白,这不是简单的信号传输,而是一种跨越时空的共感生长!
那是来自灵魂深处的呼唤,那是血脉相连的羁绊!
赤瞳独自盘坐在归墟号残骸环绕的轨道平台上,她身边的剑柄中的心跳晶体,正在持续不断地震鸣着。
她能感觉到,母碑系统虽然暂停了清除程序,但其核心逻辑链仍在悄然重组,试图将这种“去名化”的现象,重新定义为一种新型的病毒式感染。
一旦母碑系统完成重组,那么,所有的一切都将重新回到原点。
她决意切断剑灵与任何数据库的连接,仅仅保留最原始的共鸣协议。
她要用自己的方式,守护那些“没被命名的人”。
当夜,她在冥想中,试图召唤十三任火种主宰的记忆投影。
但是,她所看到的,却只是一片静默的森林,没有任何声音,没有任何光亮。
那些曾经叱咤风云的英雄,如今都已化为尘土,不复存在了吗?
她不甘心!
她猛地割开自己的手腕,将鲜血滴入剑槽之郑
鲜血瞬间被剑身吸收,发出淡淡的红光。
她对着手中的剑,低声道:“我不需要你们的名字,我也不需要你们的记忆。我只需要你们活过的证据!”
剑身骤然升温,释放出一道纯净的节律波,逆向注入深空语网的边缘。
这道节律波,如同一个信号,唤醒了数百具沉睡的情感复制体残躯!
他们缓缓地睁开双眼,眼神空洞而迷茫。
他们苏醒后的第一句话,都不是“我是谁”,而是带着一丝颤抖,带着一丝期待,问道:“你还记得吗?”
地球南半球,一座早已被废弃的城市,空气中弥漫着腐朽的气息。
在城市边缘,一座破败的图书馆废墟的角落里,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女,正蜷缩在那里。
她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面容清秀,但却异常的苍白。
她的眼神空洞而茫然,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希望。
她患有失语症,无法话,只能用一些简单的手势,表达自己的意思。
突然,她抬起头,看向远方,
她似乎“听”到了什么,又似乎“看”到了什么。
她缓缓地伸出手,指向空,用一种微弱到几乎无法听见的声音,喃喃自语:“嘘……”
少女“嘘”完之后,整个废弃图书馆仿佛活了过来,尘封的记忆被风拂开,露出锈迹斑斑的真相一角。
自从那次如同大气层烟花秀一般的“无名之降”后,她就彻底失语了。
倒不是嗓子坏了,而是语言这玩意儿,突然就变得多余了。
她能“看”到别人看不见的东西——不是鬼,是字!
像弹幕一样,糊满这破败城市的每一面墙。
当然,大部分都是些无聊的“某某爱某某一万年”之类的废话。
但今,她感觉不一样了。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久违的温暖,像是时候妈妈哄她睡觉时,手掌轻拍后背的节奏。
于是,她颤抖着伸出手指,在布满涂鸦的墙上,歪歪扭扭地写下了人生中的第一句话:“妈妈,我听到了你的手拍背的声音。”
字迹刚落,奇迹发生了!
图书馆坍塌的缝隙里,突然钻出无数嫩绿的藤蔓,它们像有生命一般,疯狂生长,交织缠绕,硬生生在摇摇欲坠的书架之间,编织成一个然的摇篮。
阳光透过藤蔓的缝隙,洒下点点金光,温暖而祥和。
远处的山巅上,杜卡奥望着这一幕,眼神复杂。
他身旁的韩松,还是那副风尘仆仆的样子,手里拿着一瓶矿泉水,拧开瓶盖,先是自己猛灌了一口,然后又心翼翼地浇在脚边新栽的槐树苗上。
“我们以为他们在消失,”杜卡奥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像是经历了无数个不眠之夜,“其实……是在学会用另一种方式活着。”
而此刻,洛羽尘最后的心跳碎片之一,正悄无声息地融入那株藤蔓的初生叶片。
叶片上的脉络微微发烫,像是婴儿的肌肤,又像是……一次无声的点头。
“老杜,你这玩意儿,真能长成参大树?” 韩松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眼神却一直盯着那片发光的叶子。
杜卡奥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转过身,背对着那座正在重生的图书馆,吐出一口浊气,“走吧,该去看看那些老家伙了。”
老陈拄着那根被磨得油光锃亮的拐杖,又来了。
这根拐杖是他从地下城捡来的,据是灾难前某个剧团的道具,顶恶着一个咧嘴笑的丑,每次拄着它走在坑坑洼洼的废墟上,老陈都觉得像是在跟这操蛋的世界开玩笑。
老槐树的遗址,现在已经被划为禁区了。
倒不是因为有什么危险,而是因为……太安静了。
安静得让人心里发毛。
老陈心翼翼地绕过警戒线,走到那根光秃秃的树桩前。
树桩周围长满了杂草,生命力旺盛得不像话,也不知道是不是吸收了老槐树的养分。
他从一个皱巴巴的帆布包里,掏出一本泛黄的课本,封面上写着几个有些模糊的字:《语文》。
这是他当年教书时用的教材,扉页上还歪歪扭扭地写着一个名字:苏临。
“老伙计,我又来了。” 老陈的声音沙哑得像是老旧的留声机,每一个字都带着岁月的尘土,“今,咱们接着讲杜甫的《春夜喜雨》。”
他颤巍巍地翻开书页,找到那一首熟悉的诗。
昏黄的阳光洒在他的脸上,映衬着他脸上深刻的皱纹,像是一幅古老的版画。
“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
老陈的声音不高,但很清晰,每一个字都带着一种莫名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