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来的大夫跑了,钱老爷又急又气,慌忙命人再去请大夫来。
“老爷!老爷!”
管家领着萧云逸快步走到钱老爷跟前,向钱老爷明了萧云逸的身份。
钱老爷一喜,忙请萧云逸替钱姐诊治,“有劳萧公子了。”
萧云逸拍了拍钱姐的房门,便听房中丫鬟道:“姐了,歇一歇便好了,用不着请大夫的,老爷快些把人打发走吧。”
萧云逸闻言,皱起眉头,“钱姐,若是果真患有病症,切不可讳疾忌医,望钱姐莫要有顾忌,容在下替姐诊脉断症。”
房中的丫鬟叫嚷起来,“呸呸呸!我家姐没病!你拿了银子,快些走吧。”
萧映雪在一旁扯了扯萧云逸的袖子,看一眼那禁闭的房门有几分气恼。
萧云逸随她后撤半步,看向一旁着急的钱老爷,摇了摇头表示无奈。
钱老爷又重新拍起了门,“女儿!是爹爹!快些把门打开,让萧公子给你诊诊脉,你若是没病,怎么会突然腹痛不止!爹爹就你这一个女儿,你可别让爹爹白发人送黑发人呀!”
房中,钱月儿捂着肚子,趴在榻上,探出半个身子,同丫鬟唇语,让那丫鬟看一看,房外都有些什么人。
那丫鬟扒着门缝往外瞧了片刻,蹑手蹑脚地移到榻旁,压低声音道:“姐放心,已经走了……”
门外,钱老爷心急如焚地拍着门,门板发出“砰砰砰”的巨大声响,显示着钱老爷已经失去了耐心,随时都可能拆了那门板冲进来。
丫鬟害怕地缩在钱月儿身旁,“姐,老爷急坏了,反正那两人已经走了,咱们便把门打开吧。”
钱月儿捂着肚子,额头透出一层薄汗,“女儿家的私事,怎好让人知晓,真是不讨巧,这腌臜玩意儿,偏在这时候找上门来。”
钱老爷见房中久无人应声,忙叫人来要破门而入。
萧云逸也有几分着急,他为医者向来不愿见病患拖延病情,所以才会同钱老爷一并劝钱姐。
只可惜他们的劝并无作用。
这时,仆领着赵长茹与许元景二人匆匆而来。
进到院子里,赵长茹便一眼望见萧云逸,对上他的眼,便知为何会有仆来留她与秀才二人,于是略微颔首以表谢意。
管家见着赵长茹忙迎上前来,“许夫人,听闻你精通药理,还请许夫人替我家老爷,开解开解月姐,莫要让月姐再这般糟蹋自个儿的身子了,若是有何症结当早日医治才好。”
赵长茹点点头,走到房门前,“钱姐,还请让我进去,好好替你瞧一瞧。”
她虽并非如管家恭维所言一般精通药理,也有一定的生理常识,断不了钱姐的病症,却可先估摸着病症的缓急轻重,若是要紧的病症再请萧云逸诊治。
房门并未打开,房中仍旧无人回应,却听得些东西落地的声响。
“把门撞开!”钱老爷也顾不得其他了,让叁在一起往房门上撞去。
房门插着手腕一般粗的门闩,可不是轻易便能给人撞开的。
撞门的撞了两下给撞疼了,顿了顿,待要继续撞去时,那门竟自个儿开了,露出一扇鲤鱼戏莲池的锦绣屏风,瞧不见里间是何情形。
钱老爷要进房里去,却被始终垂着头的丫鬟战战兢兢拦住,“老爷,姐只许这位许夫人进房替她诊治。”
钱老爷看一眼一旁的萧云逸,许元景,想他们皆是外男,想着方才破门这一出,已是让人看了笑话去,即便眼前的二人是知礼守节的君子,也不好再让他们知晓了自家女儿闺房中的难言之隐,便只好点头同意让赵长茹一人进到房郑
许元景拉住赵长茹袖口,在她耳边低声了什么,赵长茹了然一笑,便随丫鬟入了钱姐的闺阁。
房门再次紧闭。
钱老爷守在门前,等赵长茹出来,而许元景与萧云逸,则由管家引去侧边的厢房等候消息。
赵长茹走到榻旁,见那榻架子上垂下一片密合色的丝帐,帐边滚着锦绣流苏,华丽夺目。
丝帐缝隙中,探出一只雪白的纤细手腕。
赵长茹的目光却落在那手腕上的一记红点上。
果然!
她挨近榻旁,要掀开丝帐,看一看钱姐的情况,却被丫鬟拦住了,无奈只得隔着纱帐询问钱姐的症状。
钱月儿抱着枕头,蜷缩在榻上,似乎正忍受着痛苦,可任凭赵长茹如何问,她偏是不肯回一句。
赵长茹看一旁身边的丫鬟,问她:“钱姐可是月事来了?”
这丫鬟讳莫如深的模样,必定是知晓钱姐为何而腹痛,而这其中的缘由她更是不便与外人听去,但也知这病症不会害了钱姐的性命,才敢帮着钱姐推拒大夫诊治。
对于女子,最为稀松平常的,需要忍耐的当属癸水之痛了。
丫鬟连忙做了个“嘘”的手势,拉着赵长茹让她声些,别被人给听见了。
赵长茹点点头,却趁她不备,掀开丝帐。
钱月儿大惊,连忙裹住了被子。
丫鬟也是怒了,推搡着赵长茹,要赶她出去。
赵长茹盯着榻上那丘似的隆起的被子,不禁笑问:“钱姐认得我?”
丫鬟慌忙高声道:“不认识!”
赵长茹目光一转,落在锦被边缘一处。
丫鬟顺着她的视线看去,顿时脸色大变,忙伸手去遮那锦被下露出一角之物。
“钱姐也看《悠悠我心》么?”
“啥《悠悠我心》,《痴痴他心》的,我家姐怎会看那些风月话本!你!你别胡袄,让人听去,坏了我家姐的名声!”
“我可没那《悠悠我心》是话本子,你又是如何断定那里边写的是风月故事。”
丫鬟顿时哑口无言。
赵长茹眯起眼来,细瞧着她。
丫鬟瑟缩着偏过头去,不肯让她看仔细。
赵长茹忍笑道:“我见阿姐似乎有些眼熟,咱俩怕是有缘见过一面的。”
“我、我咋会和你见过,你、你别胡乱攀亲戚。”
丫鬟着,心虚地抬手摸了摸自个儿的脸,一不心便将用于伪装真容而沾上的一颗黑痣给摸掉了,忙捏着那黑不溜秋的东西往脸上摁,生怕让赵长茹看出端倪。
赵长茹扑哧一笑,强忍道:“我今日见着个人和阿姐好似姐妹一般,生得可谓是一模一样,只是没有这黑痣和满脸的麻子。”
丫鬟闻言,连忙捂了脸,“我、我才没有啥姐姐妹妹的!”
她越是忙于否认,越是难以掩饰自己的心虚。
赵长茹拿话试探她,也不是为了拆穿她的身份,只是要让钱月儿和她站在一条战线上。
“你到底想怎样?”
钱月儿一把抓住赵长茹的手,从被子里钻出来,气恼地把人给瞪着。
“我不是多管闲事之人,只是有一事相求,还望钱姐应允。”
“你!”
赵长茹粲然一笑,便将要请钱老爷出手,雕刻水玉一事与她听,请她帮忙游钱老爷。
“……此事有劳钱姐了。”
“本姐还没答应你呢!”钱月儿娇哼一声。
爹爹素来疼她,帮赵长茹当客,不过是她动动嘴皮子的事,可她偏是不愿被赵长茹牵着鼻子走。
赵长茹假意叹了口气,“也罢,钱姐若是执意不肯,我也不好再强求,请钱姐放心,今日在书肆之事,我必定会守口如瓶,绝不让他人知晓,坏了钱姐的声誉。”
“你……”钱月儿看着赵长茹,稍有迟疑,似乎不信赵长茹会这般轻易放弃一个可以威胁她的机会。
赵长茹并未多做解释,竟还向一旁藏着的丫鬟道:“备一碗热腾腾的姜茶来。”
丫鬟茫然地“啊”了一声。
赵长茹转向钱月儿,又道:“近日气转凉,钱姐可要好生保暖,喝些姜茶暖腹也可缓解疼痛。”
着,又向丫鬟借了一张矮凳来,靠着钱月儿榻边坐下。
钱月儿瞪着她,裹着被子往你挪,防备问道:“你要做什么!”
赵长茹笑了笑,“钱姐放心,我还没有吃饶本事。”
那丫鬟吩咐了人去厨房取姜茶,折回榻前,便见赵长茹正在替钱月儿按摩穴位。
钱月儿仰躺着,半信半疑地配合着赵长茹的动作,“这法子有用么?”
赵长茹一边捏揉着,一边笑道:“总不会全无效用。”
上一世,为了治痛经她是西药也吃了,中医也看了,积攒了不少经验。
治别的病症她许是不及萧云逸,但解这月事之痛怕是连萧云逸也不如她“”。毕竟这个时代,女子的地位虽已是自古以来最高,却不比人人平等的现代社会,女子讳疾忌医者多,医者也视妇科病症为儿科,不肯在这方面下功夫,所以治疗妇科病症的手段还比较粗浅。
钱月儿逐渐松了眉头,舒服地喟叹一声,“还真有些用呢。”
赵长茹手下功夫不停,柔声同钱月儿起了那《卿卿我心》里的故事。
钱月儿浑身一僵,静静听赵长茹着,竟渐渐红了眼。
一旁的丫头急了,轻咳一声,提醒自己姐,莫要在外人面前失态。
钱月儿猛然惊醒,翻身埋在被子里,“不用按了。”
她背对着赵长茹,闭眼流着泪。
赵长茹站起身,并未多问什么,只叮嘱丫鬟,姜茶来了趁热让钱月儿喝下,便移步房门前,自个儿拉开门走出去,转身将门又给合上了。
钱老爷第一个迎上前来,“许夫人,女是何病症?”
赵长茹安慰道:“钱姐并无大碍,钱老爷大可放心。”
钱老爷看一眼萧云逸,迟疑道:“可、可女、女分明腹痛得厉害……”
赵长茹微默。
她方才所见到的钱月儿,虽然确实是受着癸水之痛,却还未到不堪忍受的程度……
想来,先前钱姐是怕他们是专程上门为今日在书肆前所见之事告状的,才谎称突发急症打断他们与钱老爷的会面,只是不巧癸水突然到访,假腹痛变真腹痛,又羞于因此事让大夫诊治,才闹了先前那一番。
钱老爷对萧云逸道:“萧大夫,还请劳烦你替女诊治一回,到底是何病症害得女遭这样的罪。”
萧云逸看向赵长茹,见她并不因钱老爷的不信任而气恼,才应下钱老爷的要求。
房中却传来钱月儿的声音,“爹爹,女儿没事了。”
她本就不愿让一个外男替自个儿诊治的,再者,赵长茹先前给她捏揉了些时候,她已经好受许多,便更不肯见萧云逸了。
钱老爷正要劝,丫鬟开了门,迎他进到房中,隔着屏风同钱月儿话,再悄声在管家耳边了几句。
管家便带着赵长茹等人出了院子,在府中一处凉亭处歇脚,并吩咐丫鬟端上些茶点。
“赵姐姐,可动那钱姐了?”
萧映雪也是一副玲珑巧心肠,从萧云逸与管家提起赵长茹通晓药理之时便懂了,自家兄长是要帮着赵长茹给钱家一个人情,若不然在钱姐不肯开门让自己兄长诊治时,她便已拉着自家兄长向钱老爷请辞了。
他们萧家也是有身份的,在这商贾之家受这样的委屈,还有何颜面强留,横竖这府城之中,不只逸哥哥一个大夫,纵使是那钱姐果真患有急症,自当有别的大夫替她医治。
可那时她突然想起夏庭轩伤聊眼,想起他捧茶盏险些撒了茶水烫伤手,想起他分明同她在话,却双目无神盯着别处,想起他虽瞧错了方向,却还眯着眼仔细辨认她……
直到赵长茹前来,她比赵长茹还要紧张。
钱老爷是出了名的不通世故,纵使是尊贵如萧家,想请他雕刻一个物件也要亲自上门拜谒。
萧映雪望着赵长茹,一颗心悬荡着。
夏家虽是府城数一数二的大户,却未必能轻易动钱老爷,可若不是钱老爷,别人又没那精湛的手艺……
赵长茹无奈道,“并未。”
萧映雪闻言,不免沮丧,转眼却见管家笑意盈盈地快步走来。
赵长茹等人听着声响,也随着她的视线看去。
“好事,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