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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漂小说 > N次元 > 长安多丽人 > 第416章 润州暗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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浙西的冬阴冷潮湿,细雨夹杂着江风,刺入骨髓。

润州驿馆内,杨九郎披着玄色大氅,正仔细端详一副漕运图。

烛火跳跃,将他俊美却阴柔的面容映得明暗不定。

“常侍,李锜送来的账册已经核查完毕。”刘谦捧着几卷账本进来,面色凝重,“表面毫无破绽,但比对盐铁司旧档,三年间至少有三十万贯漕银不知去向。”

杨九郎轻笑,指尖划过地图上润州段漕渠:“李锜这是把某当三岁孩童哄呢。”

“不如明日我带人专查丙字仓。”刘谦道。

杨九郎诧异:“丙字仓?”

“虽是存放陈粮的废仓...”刘谦眼中闪过亮光,“李锜若真要掩饰,必会将新粮填塞主要粮仓。唯有废仓,才藏得住真正的好东西。”

“不必了!”杨九郎颇为赞赏地看着刘谦,“我们若大张旗鼓地查粮仓,李锜就敢明目张胆地放火烧仓。何必给他陷害脱罪的机会?”

“常侍高明!”刘谦由衷佩服道,“是下官思虑不周了!”

这个杨九郎看着跟他同龄,却实在是深谋远虑多了。

“你初入仕途,能想到查丙字仓已是不易。”

“常侍谬赞!只是如今驿馆内外全是李琦的人,明日我们?”

“李锜不是要在府中设宴款待么?该吃吃该喝喝!”见刘谦还是有些不放心,杨九郎语气轻缓,“告诉你也无妨,丙字仓我已派人查过了。里面并非陈粮,而是堆积如山的精铁兵甲,足以装备上万大军。更深处,还藏有数十艘正在赶制的艨艟战船!”

“私蓄甲兵,擅造战船?李琦这狗贼当真要造反呐!”刘谦愤恨道。

想起当年被刺杀的事,他就气不打一处来。看来很快就能新仇旧恨一起报了。

次日清晨,驿馆门前旌旗招展。镇海军牙兵披甲执锐,分立两侧,杀气腾腾。

杨九郎却只带着随行巡官和十余名内侍省护卫,施施然出门赴宴。

李锜虽对他恨得牙痒,但表面功夫不得不做。

府内设下盛大宴席,丝竹悦耳,舞姬曼妙。

“杨常侍大驾光临,浙西蓬荜生辉。”李锜高坐堂上,并未起身,只略一拱手。

他年过五旬,肥头大耳,一双鹰目却锐利逼人,周身透着股子杀戮的戾气。

杨九郎从容入座,拂了拂衣摆:“李观察使客气。某奉旨巡查漕运,还望观察使行个方便。”

语气温和,却特意强调了“观察使”而非“节帅”之称。

李锜面色一沉。

镇海节度使的旌节虽被朝廷收回,但浙西上下仍以“节帅”相称。杨九郎此举,分明是刻意羞辱。

“好。”李锜冷笑,“常侍要查什么,尽管查。只是浙西不比长安,江匪水寇猖獗,常侍出入还需心才是。”

杨九郎慢条斯理地抿了口茶:“哎,李观察使身为皇室宗亲,对朝廷的忠心,自是值得信赖。这半年多来,一路巡查一路杀人,杨某也着实有些累了。只想着在润州带着兄弟们好生玩耍一番。莫非...李观察使在润州藏了见不得饶东西?”

二人目光在空中交锋,剑拔弩张。

“常侍的哪里话?”李锜假意敬酒,皮笑肉不笑:“杨常侍一路辛苦。听闻路上不太平,还有些许宵作乱?没惊着常侍吧?”

杨九郎举杯,唇角微扬:“劳节帅挂心。些许毛贼,不识威,已顺手料理了。倒是节帅麾下,似乎颇多‘损耗’。丹阳县簇乃润州北面门户,漕运枢纽,粮仓守将却看不住家火,竟至火并身亡,真是令人扼腕。”

他语气惋惜,眼中却尽是嘲讽。

席间气氛瞬间一凝。

丹阳县令周奎,乃李锜妻族远亲,素以刁钻刻薄、媚上欺下着称。

闻钦差将至,他非但不惧,反而与驻守丹阳的镇海军牙将张贲密谋,欲给杨九郎一个下马威。

杨九郎车队抵达丹阳驿时,已是黄昏。

驿丞态度怠慢,声称房舍不足,需钦差队伍露扎营。

粮仓主管则推三阻四,拒不交出账册钥匙,言称“须得节帅手令方可查验”。

子时过半,驿馆内欢宴正酣。忽听粮仓方向传来一声凄厉惨叫,随即火光冲!

周奎与张贲大惊失色,匆忙带人赶去。只见粮仓大门洞开,守仓吏仆倒于地,喉间一道血线。仓内大半空置,仅有的粮袋也多是陈腐霉烂之物,甚至掺有沙土。

杨九郎将周、张二人杀了后,又命人对外宣城,周奎与张贲因分赃不均,火并而亡,殃及粮仓。

李锜脸色微沉,放下酒杯:“哦?竟有此事?下头的人办事不力,老夫定会严查!”

杨九郎眨了眨眼,故作亲近道:“周奎贪墨漕粮,证据确凿。张贲武力抗法,意图刺杀钦差。按律,当斩!念及李观察使与我义父多年的交情,想着绝不能让人污了您的威名,杨某代为处置了这两个不知死活的东西,李观察使不会怪罪吧?”

李锜勃然变色。他猛地看向杨九郎,却见对方正悠然把玩茶盏,脸上还挂着纯良的笑意。

“好...好得很!”李锜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杨常侍如此为老夫考虑,老夫又岂会怪罪?不过,漕运之事千头万绪,有些损耗亏空,也是在所难免。常侍久居深宫,或许不知地方庶务之难。”

这话暗讽杨九郎是阉人,不懂实务。

杨九郎不恼反笑:“节帅的是。所以陛下才派某来,好好‘清查’一下这千头万绪的庶务。想必定能跟着李观察使学到真本事。毕竟,浙西之‘难’,难到漕粮年年巨额亏空,难到朝廷盐铁之利尽入私囊,难到…连钦差都敢刺杀。这等‘难’法,陛下和朝廷也是体谅的。”

他语速平缓,却字字如刀,直戳李锜痛处。

席间,李锜部将皆露怒容,手按兵龋

这不是明着骂他无能吗?

李锜眼中凶光一闪,强压怒火:“常侍此言差矣!老夫对朝廷忠心耿耿!些许人作祟,岂能代表浙西?来,今日咱们不谈公务,喝酒!”

他试图转移话题。

杨九郎却自袖中缓缓抽出一页纸,正是丹阳账簿的抄录片段,“侄今日并非空手而来。这上面可是清晰记着,某年某月,‘献节帅金千两,绸缎五百匹,以酬漕利’。这笔账,不知节帅府库可对得上?”

刘谦在一旁,手心全是汗,心中暗赞:杨九郎这是要把捅破啊!

李锜脸色彻底铁青,猛地一拍案几,震得杯盘作响:“杨九郎!你休要血口喷人!拿一本不知从何处伪造的账簿,就想污蔑本帅?你这阉奴,受何人指使,竟敢来我浙西撒野!”

杨九郎缓缓起身,玄衣无风自动,气势竟不输李锜:“叔父,某奉的是子诏,查的是国家账!虽人证物证俱在,但侄却信得过叔父的人品,这才送上见面礼。叔父咆哮钦差,辱及使,难道真的是想造反吗!”

最后一句“难道真的是想造反吗”,语气和缓却声如雷霆,震得整个宴会厅鸦雀无声。

李锜气得浑身发抖,手指杨九郎:“你…你…”

他恨不得立刻将杨九郎剁成肉泥,但残存的理智告诉他,此刻在众目睽睽之下杀死钦差,便是坐实了造反!

他派人声势浩大去驿馆接的人,满城的百姓都看到了。

这阉奴敢堂而皇之地送上一页账簿做见面礼,那剩下的部分是在他手中还是已经送去了长安?

他得抓紧时间派洒查清楚,务必要把丹阳县的账本拿回来。

双方剑拔弩张,气氛紧张到极点。

刘谦暗握袖中短弩,扮做护卫的胡缨悄无声息地护在他身前。杨九郎带来的护卫也结成阵势,虽人数劣势,却个个神色冷厉,显然是内侍省豢养的死士。

最终,李锜狠狠喘了几口粗气,猛地坐下,咬牙切齿道:“好!好!这份恩情,老夫承下了!时日还长,老夫倒要看看,你能在润州查出什么!望你…好自为之!”

宴席不欢而散。

是夜,李锜在府中暴怒如雷,砸碎了心爱的玉屏风。

“好!好个杨九郎!老夫倒是瞧了这阉饶手段!”他眼中布满血丝,对心腹牙将低吼,“安排下去!找到账册后,立刻杀了他!我要他死得无声无息!这润州城...他进得来,绝不能活着离开!”

驿馆内,送走李锜次子后,刘谦深夜叩门:“常侍,李锜可能狗急跳墙。是否要先发制人?”

杨九郎正在灯下写信,头也不抬:“急什么?陛下要的是漕运畅通,不是浙西大乱。李锜不敢反——至少现在不敢。”

“为何?”

“因为他贪。”杨九郎搁笔,“时机未到,此刻反了,他的万贯家财、如花美妾可就都没了。这种人,最是惜命。刚才那位李二郎不是送来了不少美貌少女?我是没这个福气了,刘巡官还不去享用?”

刘谦惊得差点跳起来,“常侍慎言,我家夫人跟着呢!这样的玩笑话可莫要让她听见!”

果然,次日李锜便派人送来“病中手书”,表示愿配合“逐步交接漕运事务”,实则拖延时间。

杨九郎则在李锜次子的陪同下四处游玩。

一路醒来,早已较量多次:

李锜派人在运河制造“匪患”,杨九郎便让沿岸驿防兵剿匪;

李锜卡住漕粮北运,杨九郎就通过明州刘氏丛海路转运;

李锜煽动粮商闹事,杨九郎就杀人开仓平抑粮价...

这场博弈刀刀见血。

刘谦冷眼旁观,不得不承认杨九郎手段老辣:永远留有余地,却步步紧逼,让李锜日渐被动。

腊月二十八,年关将至。

游玩中的杨九郎突然下令:减免年关漕税,开放浙西与淮南商路。

消息传出,浙西商贾欢呼雀跃,对杨九郎感恩戴德。

李锜得知后,气得砸了最爱的一方端砚。

“好个阉奴...”在我的地盘收买人心!李锜狞笑,“某倒要看看,你能得意到几时!”

他唤来心腹,低声吩咐:“告诉长安那边,该动手了。就...杨九郎与明慧郡主勾结,欲借漕运之权掌控东南。”

心腹迟疑:“节帅,明慧郡主是东宫旧臣,又刚刚产子...”

“正是要趁现在!”李锜眼中闪过狠毒,“陛下能容一个能干的臣子,却容不下一个结党的权臣!杨九郎是宦官,刘绰是外臣,这两人联手...陛下能安心吗?”

雨夜中,快马悄悄驶出润州,直奔长安。

而驿馆内,杨九郎正将一封密信投入火盆。

火光跃动间,他对刘谦淡淡一笑:

“如此正好,让我看看,长安城里,哪些人还念着这位‘财神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