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赶紧挪去后面的马车,封大脚连声道谢,坐上了前面的马车,和费文秉并排坐着,心里的急火总算稍稍压下去些。
他一边赶着车,一边跟身旁的封大脚拉呱。
“大脚,前阵子听俺大舅哥,杜先生想让你去城里帮他做事,咋没见你去?那可是能拿俸禄的差事,旁人求都求不来。”
封大脚听了,嘿嘿笑了两声,伸手挠了挠后脑勺。
杜先生把农协的花乱坠的,到底是给没有地的人抱不平,他们农户人家,地就是王道,不能干那些有的没的。
县城是虚的,地里长出的粮食才是活路。
他通过这事也看清楚了、铁头和铁头娘知道他们家又租了五亩地,翻脸比翻书还快、背地里没少骂他们。
这个农协不是他们这些有田地的人待的地方、安安稳稳种好地,比啥都强。
“俺家现在有十八亩自个儿的地,加上费左氏租给俺家的五亩,好好伺候着,饿不着人,省着点花还能有结余。
再了,俺大字不识一个,去了城里也干不了啥正经活。眼瞅着就开春下种了,俺得在家帮俺爹把地侍弄好。”
费文秉听着,轻轻点零头。
他明白封大脚的心思,庄稼人认地不认虚,这选择也实在。
两人没再多,马车顺着路往前赶,没到半个时辰,县城的城门就出现在眼前。
车刚停稳,封大脚就急急忙忙跳了下去,冲费文秉拱了拱手。
“文秉,那俺就先去觅汉集找人了!”
“去吧,先把人找到要紧。”
随后他转身撩开马车帘子,把苏苏抱了下来。
“这一路颠不颠?肚子有没有不舒服?”
苏苏拍了拍他的手,笑着摇头。
“没有没有,俺好得很!就你和嫂子老疑神疑鬼的,不就是怀个孩子嘛,哪有那么娇气。咱们先去吃饭吧,俺早就馋福满楼的菜了,肚子都饿了。”
两人先去福满楼点了烧鸡、红烧肉和清蒸荷叶肉,苏苏吃得嘴巴鼓鼓的。
饭后又在街上转了转,费文秉给苏苏买了两盒桃酥、两根裹满芝麻的糖葫芦,还有她爱吃的酸梅子和香油果子;
路过裁缝铺时,又给苏苏做了两身开春穿的软缎衣裳,想着嫂子的身形跟苏苏差不太多,就是个子稍高些,便又挑了两套颜色素雅的成衣,打算带回去给嫂子。
转了一大圈,费文秉也没忘了跟着的护院和青,买了一摞热乎的烧饼让他们垫肚子。
看了眼手表,已经下午两点多了,也渐渐有些风,便想着早点往回走。
可刚往马车停放的方向走了没几步,苏苏突然拽了拽他的袖子。
“文秉哥!你看那边、那不是俺二叔家的可碧吗?”
费文秉顺着苏苏手指的方向一看,可不就是宁可碧嘛。
那子穿着件新做的蓝布褂子,正缩着脖子往街角走,脚步轻快得像怕被人抓包。
“你在这儿等着,别乱动,俺过去问问。”费
文秉叮嘱完苏苏,大步就朝宁可碧走过去。
“文秉哥,别跟他废话!直接把他拎过来!”苏苏在后面喊。
“他肯定是瞒着二叔偷跑出来的,二叔早就不让他斗鹌鹑了!”
费文秉刚走到宁可碧身后,一把就攥住了他的后衣领。
“可碧,你这偷偷摸摸的,又来城里斗鹌鹑?”
宁可碧正一门心思往鹌鹑市钻,冷不丁被人拽住,吓得浑身一激灵,差点蹦起来。
“谁啊!”
回头一看是费文秉,才松了口气,又立马带上笑脸。
“姐夫!嗨,你可吓死俺了,俺还以为是俺爹找来了!”
“姐夫,俺都跟宋凤梧约好了,今要跟他的铁头鹌鹑比一场,你就让俺去吧,就这一次!”
“你去不去,可不是我了算。”
费文秉挑了挑眉,指了指马车那边。
“你儿姐特意让俺把你拎过去,走吧。对了,这个宋凤梧,名字倒挺文雅。”
宁可碧一听二姐,立马蔫了,可他还想挣扎。
费文秉比他高大,攥着他衣领的手抓的死死的,他踮着脚挣了半,也没挪开半步,只能被半拖半拽地往马车走。
“姐夫,轻点,勒得俺有点上不来气……”
宁可碧喘着气解释。
“宋凤梧,他娘生他的时候,梦见一只凤凰落在梧桐树上,所以才给他起了这名。”
“哦?那倒是挺吉利。”
“幸好是凤凰落梧桐,要是梦见鸡落在芭蕉树上,那名字可就不太好听了。”
着,手上稍一用力,直接把人拎到了苏苏面前。
苏苏一看见宁可碧,就叉着腰瞪他,气不打一处来。
“二叔早就跟你了,不准再碰斗鹌鹑的事,你倒好,还敢偷跑出来!等俺回去告诉二叔,让他扒了你的皮!”
“姐!俺的好二姐!”宁可碧赶紧求饶,脸都白了。
“饶了俺吧,千万别跟俺爹!俺再也不敢了!”
“不敢?”
苏苏哼了一声,还真有当姐姐的气势。
“斗鹌鹑看着是玩,其实就是赌!人只要沾了赌瘾,早晚得惹祸,到时候把家败光了,卖了你都不够赔的!还不跟俺回家!”
宁可碧耷拉着脑袋,偷偷往鹌鹑市的方向瞥了一眼。
可他知道,这次是真跑不掉了,姐夫手劲大,姐姐又盯得紧。
他只能慢吞吞地跟在后面,心里已经开始打鼓。
回去肯定少不了一顿骂,搞不好他爹还会把他养的鹌鹑全杀了下酒,再让他跪在娘的牌位前反思。
费文秉看着他蔫头耷脑的样子。
宁学瑞这个好竹也出歹笋了。
.....
封大脚一进县城,和费家少爷分开、直奔觅汉集。
他心里记挂着铁头的安危,满脑子都是马子抓肉票的事。
刚走到集口,就撞见了在农会帮忙的白老师,赶紧上前拉住人打听。
“白老师,您知道封铁头在哪不?听他在潘家当觅汉时被马子抓了,俺急着找他!”
白老师一听,笑着摆了摆手。
“你别担心,铁头没被抓,他现在跟着农会做事呢,就在前面的院子里给农民讲课,你跟俺来。”
封大脚跟着白老师拐进一个院,刚进门就听见铁头的声音。
他站在台前,对着一群农民唾沫横飞地讲农会的好处,嘴里还念叨着。
“……费家那老寡妇,抽地就抽地,根本不跟俺商量!这不是把人往绝路上逼嘛!”
封大脚站在门口,眉头瞬间皱了起来。
明明是铁头家欠了费家的租子,还总想着偷懒耍滑,去年春耕时连种子都要赊,最后没人愿意借,费左氏才收回霖,怎么到铁头嘴里,倒成了费家的错?
铁头正讲得兴高采烈,眼角余光瞥见门口的封大脚,脸上的笑一下子没了,脸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