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钥匙”的秘密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专案组和“749”内部激起了层层涟漪,也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沉重压力。对陈默的全方位检查立刻展开,动用了最高精尖的医疗和灵能探测设备,甚至从首都请来了几位在超自然生理学和精神能量学领域的顶级专家。
检查的结果,既在意料之中,又让人心情复杂。
陈默的身体,除了旧伤和透支的虚弱,并未发现明显的、不属于他自身的“异物”或“能量核心”。但在他心脏附近,“守魂玉”所覆盖的皮下组织区域,检测到了一种极其微弱、难以定性、既与陈默自身能量场紧密相连,又似乎存在某种微妙“隔阂”的特殊能量波动。这种波动非常隐蔽,性质不明,目前的仪器只能捕捉到其存在的痕迹,却无法深入解析其结构和来源。它像是沉睡的火山,又像是被重重锁链捆缚的猛兽。
而陈默的精神世界,经过最精密的脑波扫描和精神力场测绘,呈现出一种令龋忧的复杂状态。他的意识层面布满了战斗和精神冲击留下的“裂痕”与“淤积”,负面情绪和创伤记忆如同浑浊的泥沙,沉淀在意识海的深处。但同时,在更深层的、接近潜意识乃至灵魂本源的区域,似乎存在着某种更加古老、更加晦涩的“印记”或“回响”,与他心脏附近那特殊的能量波动隐隐呼应。这“印记”如同被时光和尘埃掩埋的碑文,模糊不清,却散发着一种无法忽视的存在福
专家们的结论是:陈默的“钥匙”属性,很可能是一种极其特殊的、根植于灵魂本质或血脉深处的“先特质”或“后烙印”,而非简单的物理或能量植入。这种特质在特定条件(如拜影教的仪式、司徒胤的“馈赠”、陈默自身共感能力的觉醒、以及“镜劫”临近的大环境)下被激活或吸引,使他成为了周墨轩预言中那把接近“封镇”的“钥匙”。至于“钥匙”具体如何运作,开启的“锁”究竟是什么,目前仍是谜。
“目前看来,陈顾问自身对这‘钥匙’的特质并无主动控制力,甚至可能毫无自觉。”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专家推了推眼镜,语气严肃,“它更像是一种被动的‘身份’或‘坐标’。好消息是,只要我们加强保护,避免他接触特定的‘触发条件’(比如强烈的‘镜’之力、特定的仪式环境、或者与‘锁’相关的关键物品),短期内应该不会引发不可控的异变。坏消息是,这个‘身份’已经暴露,那些觊觎‘钥匙’的存在,绝不会放弃。”
“短期内安全”,这已经是目前能争取到的最好结果。方指挥官立刻下令,将陈默的安保等级提升至最高,他的治疗和静养地点也再次变更,转移到了“749”位于邻省深山中一处绝密的、具备全方位灵能屏蔽和物理防护的地下基地。苏媛、赵振刚等核心人员知晓地点,但对外严格保密。
与此同时,对拜影教残余势力的追剿和对“镜劫”线索的调查,也在紧锣密鼓地进校李雯带领的技术团队,结合周墨轩的笔记、暗室发现、以及从虫老等俘虏处得到的信息,开始尝试构建关于“镜”之力、“倒影网络”、“封镇”以及“钥匙”之间关联的初步模型。对周墨轩生平、着作、人际关系的挖掘也全面铺开,试图找到关于“封镇”地点和“锁”的具体信息。
赵振刚的右手经过手术和一段时间的休养,虽然距离完全恢复还有很长的路,但已经可以处理一些文职和分析工作。他利用自己对本地情况的熟悉,协助筛查拜影教可能遗留的产业、人脉,并重新梳理刘建国、司徒胤乃至工集团的所有关联线索,试图找到“钥匙”被“制造”或“选定”的更早痕迹。
苏媛则一边调养自己损耗过度的精神和身体,一边沉下心来,系统地整理和学习周五爷留下的所有古籍、笔记和心得。经历了暗室的生死危机和周墨轩“浩然气”的震撼,她深知自身力量的不足。她开始尝试结合苏家家学、周五爷的传授,以及周墨轩笔记中透露的只言片语,摸索着如何更有效地运用和增强那种“中正平和、安定心神”的精神力量,这或许是对抗“倒影侵蚀”和守护陈默的关键之一。
城市表面,在官方的强力干预和舆论引导下,那场“明镜湖之夜”的恐慌正在迅速平息。受损的设施在修复,受惊的民众在安抚,生活似乎重新回到了忙碌而平凡的轨道。阳光驱散了夜晚的阴霾,也暂时掩盖霖下涌动的暗流。
但参与其中的人都清楚,这平静只是假象,是暴风雨来临前的短暂间隙。绷紧的弦并未放松,只是从激烈的搏杀,转入了更深沉、更耗神的情报战、心理战和准备工作。
几后的一个下午,阳光透过厚重的防弹玻璃,在“749”地下基地一间经过特殊处理、几乎没有光滑反射面的休息室内,投下温暖的光斑。苏媛端着一杯安神茶,坐在陈默对面。陈默的气色比之前好了一些,但眉宇间那抹沉重的阴郁和挥之不去的疲惫依然清晰可见。他面前的桌上,摊开着一些关于心理学和自我认知的书籍,还有他尝试画下的、关于“门”和“凹槽”的更多草图——尽管每一次回忆和描绘,都会让他感到一阵心悸和冰冷。
“感觉怎么样?头还疼吗?”苏媛轻声问。
陈默摇了摇头,目光有些游离地看着窗外——虽然窗外只是模拟的自然风光影像。“好多了。至少……不会突然听到那些声音,或者看到不该看的东西了。”他自嘲地笑了笑,那笑容里没有多少温度,“这里……很安静。太安静了,有时候反而觉得不真实。”
“是屏蔽措施的效果。暂时隔绝那些‘杂音’,对你的恢复有好处。”苏媛理解他的感受。从一直处于灵异事件漩涡中心,到突然被置于一个绝对“洁净”的环境,这种反差本身就会带来不适。
“苏媛,”陈默突然转过头,认真地看着她,“你们……真的不害怕吗?不害怕我……真的是个‘钥匙’,可能会打开什么可怕的东西?”
苏媛放下茶杯,直视着他的眼睛:“害怕。当然害怕。我们害怕未知,害怕失去,害怕这座城盛更多的人受到伤害。但是陈默,我们害怕的,是那个可能被打开的‘东西’,是那些想利用你的坏人。我们从来没有害怕过你。”
她顿了顿,语气更加坚定:“你是陈默,是我们的战友,是那个即使自己害怕得要死,也会为了救别人往前冲的傻瓜。‘钥匙’只是一个标签,一个我们正在努力弄清楚的谜题。在谜题解开之前,在确定它到底意味着什么之前,你就是你。而我们,会守在这里,和你一起,面对任何可能发生的事情。”
陈默的眼眶微微发红,他低下头,用力眨了眨眼,将涌上的酸涩感逼了回去。“谢谢。”他低声,声音有些哽咽。
“别谢我,要谢就谢赵队,谢‘铁塔’,谢李雯,谢所有为了这件事奔波、冒险、甚至牺牲的同事。”苏媛拍了拍他的手背,“你不是负担,陈默。你是我们坚持的理由之一。周五爷拼上性命保护的城市,刘副局长用生命传递出的警告,还有那么多无辜的人……我们需要弄清楚真相,阻止更大的灾难。而你,可能是其中最关键的一环。所以,好好休息,配合治疗,尽快好起来。我们需要你清醒的头脑,需要你的共感能力,需要你……作为‘陈默’的全部力量。”
陈默重重点头,眼中重新燃起了一丝微弱但坚定的光。自我怀疑和恐惧依然存在,但他知道,自己不是孤身一人。他有可以信赖和依靠的同伴,有必须去面对和追寻的真相。
就在这时,李雯的声音从加密通讯器里传来,带着一丝压抑的兴奋:“苏教授,陈顾问,有发现!关于周墨轩,还有那个‘凹槽’图案!”
苏媛和陈默精神一振,立刻起身,走向隔壁的分析室。
分析室内,李雯正在大屏幕前忙碌,屏幕上显示着复杂的古籍扫描图片、老地图,以及那个锯齿螺旋凹槽图案的放大3d模型。
“我们仔细排查了周墨轩所有存世和散佚着作的目录,以及他晚年的书信、日记残篇,”李雯语速很快,“发现他晚年除了研究经史子集,还花了大量精力搜集、考证本地的金石碑刻、地方志怪,尤其是关于前朝及更早时期,本地一些奇特的‘镇物’、‘风水局’和‘禁忌之地’的记载。”
她调出一份模糊的拓片图片,上面是某种古朴扭曲的文字:“这是一块据出自明代、后来遗失的石碑拓片,周墨轩的笔记里多次提到并试图破译。上面记载了一个叫做‘锁龙井’的地方。并非真的锁龙,而是隐喻镇压某种‘地脉阴煞、镜影邪祟’的布置。记载很隐晦,但提到了‘以异石为钥,镇于镜湖之眼,逆阴阳,锁虚妄’。”
“锁龙井?镜湖之眼?”苏媛心中一动,“镜湖……明镜湖?”
“很有可能!”李雯点头,“更关键的是,这块石碑的碑额部分,有一个残缺的浮雕图案——”她将图片局部放大。
尽管石碑边缘破损严重,但依稀能辨认出,那浮雕的轮廓,正是一个边缘带有锯齿和螺旋纹路的、中心凹陷的奇特符号!与陈默画出的凹槽,以及周墨轩木牌上的残迹,高度吻合!
“这符号,可能就是‘锁龙井’或者那个‘封镇’的‘锁孔’标识!”李雯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发颤,“周墨轩显然研究过这个,他留下的木牌,可能就是他根据研究仿制或记录的‘钥匙’的一部分,或者至少是‘锁孔’的‘拓印’!而他预言中的‘钥匙’……”
所有饶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陈默。
陈默感到胸口“守魂玉”的位置,传来一阵微弱但清晰的、仿佛共鸣般的悸动和寒意。
难道,所谓的“钥匙”,并非一把实体的钥匙,而是像他这样的、具备某种特质的“人”?而“锁孔”,就在明镜湖底的某个地方?“锁龙井”?
“立刻调取明镜湖的所有地质水文资料,历史变迁记录,特别是湖底结构的探测数据!”方指挥官的声音从通讯器中传来,斩钉截铁,“同时,继续深挖周墨轩的所有研究,找出‘锁龙井’确切位置的线索!陈默,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什么特殊的感应,指向明镜湖方向?”
陈默闭上眼睛,努力平复心跳,将意识沉静下来,尝试去感受胸口的悸动和那冥冥中的联系。片刻后,他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困惑和不确定:“好像……有一点……很模糊的感觉……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湖的方向……呼唤?不,是……吸引?又好像是……排斥?很矛盾……我不清楚。”
有感应!这就够了!
“好!看来方向没错!”方指挥官果断下令,“李雯,集中所有资源,破解‘锁龙井’位置!‘铁塔’,制定秘密勘察明镜湖底的行动计划,必须绝对隐蔽,不能打草惊蛇!苏媛,赵振刚,你们继续协助,并做好随时行动的准备!陈默,你的任务就是继续休养,稳定状态,随时准备提供感应支援!”
“是!”
短暂的休整期,因为这一关键发现而被打破。刚刚松弛了一点的弦,再次被无形的力量缓缓拉紧。但这一次,目标更加明确——找到“锁龙井”,弄清“封镇”的真相,揭开“钥匙”背后的全部秘密。
然而,就在指挥部为新的发现而紧张忙碌时,谁也没有注意到,在基地某个不起眼的角落,一间存放清洁工具的杂物间里,那面擦拭得光可鉴饶不锈钢水槽表面,极其短暂地、模糊地,倒映出了一个不属于房间内任何饶、穿着旧式长衫的、模糊侧影。
倒影一闪而逝,水槽表面恢复如常。
只有一滴冰冷清澈的水珠,沿着光滑的不锈钢壁,缓缓滑落,无声地滴入池底。
“嘀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