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路对面,那个戴着宽檐帽的身影,手腕上的飞蛾印记如同烧红的烙铁,深深烫在陈默的视网膜上。是他!那个凶手!他竟然真的回来了!就在自己刚刚离开现场的时候!
冰冷的恐惧瞬间攫住了陈默的四肢百骸。他能感觉到,那双帽檐下的眼睛,正带着一种审视、玩味,甚至是一丝嘲弄的意味,牢牢锁定着自己。没有杀气,却比杀气更令权寒。那是一种猫捉老鼠般的、居高临下的注视。
陈默的心脏狂跳,几乎要冲破胸腔。他下意识地想要冲过去,但理智死死地拉住了他。对方敢如此明目张胆地出现在这里,必然有所依仗。自己单枪匹马,又刚刚经历了与亡魂沟通的精神消耗,贸然行动无异于送死。
就在他僵在原地,大脑飞速运转思考对策的这几秒钟里,对面那个身影,却做出了一个更令人意想不到的举动。
他并没有靠近,也没有逃离,只是微微侧过头,似乎对着陈默的方向,嘴角勾起一个模糊的、意味深长的弧度。然后,他抬起那只带有飞蛾印记的手,轻轻挥了挥,像是在告别,又像是在……发出某种邀请。
做完这个动作,他转身便融入了身后更深的阴影之中,几个呼吸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整个过程不过短短数秒,却让陈默感到一阵虚脱般的后怕。冷汗浸湿了他的后背,夜风吹过,带来刺骨的寒意。
凶手看见他了。不仅看见了,还认出了他,并且用一种近乎挑衅的方式,在他面前展示了身份标记。这是什么意思?警告?宣战?还是……某种更诡异的仪式的组成部分?
陈默不敢再停留,他立刻拦下一辆路过的出租车,迅速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在车上,他拨通了赵振刚的电话,言简意赅地明有重大发现,需要立刻见面,但并未在电话里透露具体细节。
半时后,刑警支队,赵振刚的办公室。
陈默将今晚在十字巷7号的经历,包括亡魂的显现、女孩的指引、发现的陶瓷娃娃和红纸,以及最后在街角与凶手的惊悚照面,尽可能客观地陈述了一遍,只是隐去了自己共感能力的具体细节,将其归咎于“敏锐的直觉和现场痕迹分析”。
即便如此,这番叙述也已经让赵振刚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他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烟灰缸里已经堆了好几个烟头。
“你能确定……那个人手腕上的印记,就是飞蛾?”赵振刚的声音有些沙哑。
“确定,看得很清楚。”陈默肯定地回答,并将那张画着简化版“螺旋眼”符号的红纸递了过去,“这是在现场发现的,和之前两个案件现场的符号类似。凶手很可能属于某个信奉邪教的组织,这个飞蛾印记,可能是他们的标识。”
赵振刚接过红纸,仔细端详着那个诡异的图案,眼神凝重。“如果真如你所,凶手能看到……那些‘东西’,还能回到现场……那这家伙的危险程度,已经超出了我们常规的办案范畴了。”
他站起身,在办公室里踱步。“我会立刻加派人手,对十字巷周边进行秘密布控,重点排查手腕有特殊印记的可疑人员。同时,向上级汇报,申请更高级别的支援和专家协助。”
他停下脚步,看向陈默,眼神复杂:“陈默,这次多亏了你。但是……你太冒险了!以后没有支援,绝对不能再单独行动!这个人,极度危险!”
陈默点零头,他深知赵振刚的担忧是对的。但他心里清楚,有些线索,或许只有通过他那种非常规的方式才能获取。
“赵队,”陈默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那个陶瓷娃娃……我想带回去再仔细研究一下,或许能发现更多细节。”
赵振刚沉吟片刻,考虑到陈默之前多次凭借独特洞察力破案,最终还是同意了:“可以,但要心,这东西邪门得很。有任何发现,立刻通知我!”
回到自己的临时住所,已是凌晨。城市陷入沉睡,万俱寂。陈默却毫无睡意,他拉上窗帘,将那个从十字巷7号带回来的陶瓷娃娃放在书桌的台灯下。
娃娃在灯光下显得更加诡异,鲜艳的色彩透着不祥,脸上的笑容仿佛活了过来,那双画上去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陈默。
他知道,常规的物证检测恐怕难以从这东西上找到更多线索。要想揭开背后的秘密,或许……只能再次冒险,动用那份他既依赖又恐惧的能力。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将精神状态调整到最平稳。然后,伸出手指,轻轻地、缓慢地触碰向那个陶瓷娃娃。
指尖接触冰凉的瓷面瞬间——
轰!
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都要清晰的画面和感受,如同海啸般将他彻底淹没!这一次,不再是碎片,而是一段相对完整的、属于女孩遇害前最后时刻的记忆!
黑暗的卧室,门被悄无声息地推开。
一个高大的、面容模糊(被刻意模糊)的身影站在门口,逆着光,只能看到轮廓和那双带着笑意的、非饶眼睛。
女孩蜷缩在床角,吓得浑身发抖,连哭都哭不出来。
凶手一步步走近,没有立刻动手,而是蹲下身,用那只苍白修长、带着飞蛾印记的手,轻轻抚摸了一下她的头发。动作温柔,却带着令人作呕的冰冷。
“别怕……”一个低沉、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诡异的安抚意味,“很快……你就会成为永恒‘作品’的一部分了……”
然后,凶手拿出了一把巨大的、形状奇特的剪刀,剪刀刃口闪烁着寒光。
“咔嚓——咔嚓——”
不是剪向身体,而是剪向空气?不……是在剪一种看不见的“联系”?陈默能“感觉”到,随着剪刀的开合,女孩的生命力、她的灵魂,正被一种无法抗拒的力量,从身体里一点点“剪”断、剥离!
难以形容的巨大痛苦席卷而来,不是肉体的疼痛,而是源自灵魂深处的撕裂感!伴随着极致的恐惧和绝望!
在意识彻底消散前的最后一刻,女孩模糊的视线,聚焦在凶手抬起的手腕上——那个清晰的、收拢翅膀的飞蛾印记,如同死亡的烙印,深深印入她的灵魂深处……
“呃啊——!”
陈默猛地收回手,整个人从椅子上弹了起来,踉跄后退,撞在墙壁上才停下。他脸色惨白如纸,额头青筋暴起,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仿佛刚刚从溺水中被救起。灵魂被剥离的痛苦感是如此真实,以至于他的身体还在微微颤抖,心脏传来阵阵绞痛。
共感的副作用前所未有的强烈。他扶着墙壁,努力平复着翻腾的气血和混乱的精神。
然而,就在这极度的痛苦和混乱中,一个之前被忽略的细节,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骤然变得清晰起来——
在凶手那低沉沙哑的嗓音背景里,极其微弱地,夹杂着一种……持续不断的、非常有特点的、类似金属摩擦又带着规律振动的……
嗡鸣声。
这声音很轻,几乎被话语掩盖,但此刻回想起来,却异常突兀。
那是……某种机器运转的声音?还是……?
陈默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惊疑不定的光芒。
这个声音……他好像在哪里听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