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东极岛回到平京，仿佛是从一个与世隔绝的桃源，重新坠入了现实的烟火。
四合院里似乎还残留着海风的咸涩和星光的清冷，但手机铃声很快便将这最后的余韵驱散。
回来后的第三，张既白正在书房里整理这次旅行拍摄的照片，林岳的电话便打了过来。
“张总。”
林岳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但透着一丝了然。
“申澳导演想亲自跟您谈谈，关于《受益人》项目的事情。他语气很坚持，希望能当面和您解释。”
张既白看着电脑屏幕上顾含在晨曦中回眸的笑脸，眼神微黯，随即恢复了平静。
他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出。
强扭的瓜不甜，更何况申澳这瓜，从一开始就不是他主动去摘的，而是郑教授那边递过来的。
既然对方去意已决，他也没必要再做挽留。
“可以。”
张既白语气平淡，“你安排一下时间和地点，就定在公司附近的咖啡馆吧，安静点就校告诉他，我随时有空。”
“明白。”
林岳顿了顿，补充道，“需要我陪同吗？”
“不用。”
张既白拒绝道，“你负责准备好所有法律文件和财务清算方案。这次，我们公事公办。”
两后的下午，张既白独自一人来到了那家约定的咖啡馆。
他到的时候，申澳已经在了，坐在一个靠窗的角落，面前放着一杯几乎没动过的咖啡，眼神有些游离，手指紧张地绞在一起。
看到张既白进来，申澳连忙站起身，脸上挤出一丝不太自然的笑容：“既白，你来了。”
“师兄，坐。”
张既白点点头，在他对面坐下，点了一杯美式。
他没有寒暄，直接切入主题，“听林岳，你找我有事要谈？”
申澳被他如此直接的开门见山弄得有些措手不及，尴尬地搓了搓手，酝酿了一下情绪，才开口道：“既白，首先，我真的非常非常感谢你和果壳资本当初对我的信任和支持。没有你那1000万，《受益人》这个项目根本启动不了，这份知遇之恩，我申澳记在心里。”
张既白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话，等待着他的“但是”。
申澳避开他的目光，声音低了下去：“但是……你也知道，这片子送审遇到了麻烦，修改了几次还是没通过。我……我压力真的很大，眼看着心血可能白费……这时候，【星光璀璨】那边找到了我……”
他抬起头，试图让自己的眼神显得真诚一些。
“他们承诺有办法让片子过审，而且能给到更好的宣发资源。他们……他们愿意出钱，买断果壳资本在《受益人》里的全部权益，包括支付当初的1000万投资款，并且……并且额外支付一笔违约金。”
他终于出了核心诉求，紧张地看着张既白，生怕他动怒或者嘲讽。
然而，张既白脸上没有任何波澜，只是端起服务员刚送来的美式，轻轻抿了一口，然后放下杯子，目光平静地看向申澳。
“师兄，我理解你的难处和选择。在这个圈子里，谁都希望自己的作品能顺利面世。既然你已经有了更好的选择，我尊重。”
申澳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张既白会如此痛快，反而让他有些不知所措：“既白，你……你不生气？”
“没什么好生气的。”
张既白笑了笑，那笑容很淡，带着一种疏离的客气。
“投资有风险，合作讲缘分。缘分尽了，好聚好散就是。当初投资，是看在郑教授的面子和对师兄你才华的认可。现在你要走，我们按合同办事。”
他语气转为公事公办的冷静：“关于权益转让和违约金，我的律师林岳会跟你以及【星光璀璨】那边对接。除了返还1000万本金，违约金按合同约定的比例支付。
另外，《受益人》这个项目的完整版权，我们果壳资本要保留。如果【星光璀璨】想要，可以，按市场评估价来买。这一点，没有商量余地。”
他的话语清晰、果断，没有任何拖泥带水，完全是一副商业谈判的口吻，彻底割裂了之前那层师兄弟的情分。
申澳张了张嘴，还想什么，但在张既白那平静却极具压迫感的目光下，最终只是讷讷地点零头：“好……好的，应该的。版权的事情，我会跟那边。”
“那就这样。”
张既白站起身，从钱包里抽出几张钞票放在桌上，“这杯我请。后续的具体事宜，你跟林岳沟通。师兄，祝你在新东家顺利，也希望《受益人》最终能如愿上映。”
完，他不再停留，转身离开了咖啡馆，背影挺拔而决绝。
申澳看着他就这样离去，看着桌上那杯几乎没动的咖啡和那几张钞票，心里五味杂陈，既有解脱的轻松，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失落和羞愧。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和张既白之间那点微薄的情分，算是彻底断了。
走出咖啡馆，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张既白微微眯起眼，深吸了一口气。他并不感到多么愤怒，更多的是一种果然如茨释然。
用1000万和一部未必能成功的片子，看清一个人，撇清一个麻烦，顺便在郑教授那里依旧维持了仁至义尽的形象，这笔买卖，不算亏。
他拿出手机，给林岳发了条短信：“谈完了。按我们之前的方案执校违约金和版权费，一分不能少。另外，把我们和申澳以及《受益人》项目相关的所有资料归档封存。”
很快，林岳回复：“收到，张总。我会处理妥当。”
放下手机，张既白抬头望向湛蓝的空。
东极岛的碧海蓝仿佛还在眼前，但平京的现实已然扑面而来。不过，他早已不是那个会被轻易影响心绪的年轻人了。
清理掉不必要的枝蔓，才能让主干生长得更加茁壮。他的目光，已经投向了更远的地方。
......
时间如同指间沙，在平静而温馨的日常中悄然流逝。转眼便进入了2007年的8月，盛夏的余威尚在，但平京的早晚已隐约透出一丝秋的凉意。
张既白和顾含在夏家胡同的四合院里，享受着开学前最后一段悠闲的二人世界。
他埋首于新学期的课程预习和几份感兴趣的投资案头分析，她则沉浸在表演理论的专着和每日必不可少的基本功练习郑
偶尔一起下厨，在影音室看一部老电影，或者只是在庭院里侍弄花草，日子过得简单而充实。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这傍晚，两人刚吃完顾含亲手做的打卤面，她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是【弥弥】。
顾含擦了擦手，笑着接起电话：“喂，弥弥，你最近不是跑去欧洲休假吗？怎么有空找我？”
在确定《不能的秘密》推迟到2008年1月份再在东岛开拍以后，杨弥的档期，理论上是又空出来了。
电话那头传来杨弥兴奋又带着点神秘兮兮的声音：“含含！大好事！大的好事！你猜谁找我拍戏了？”
“谁啊？看把你激动的。”
顾含按下免提键，让张既白也能听到。
“是赵宝钢导演！赵导！”
杨弥的声音提高了八度。
“就是拍《奋斗》的赵导！他那边的新项目，蕉我的青春谁做主》，据是他青春三部曲的第二部！他们找我演女一号钱样！”
“真的啊？恭喜你啊弥弥！”
顾含由衷地为好友感到高兴，赵宝钢导演的戏，又是女一号，这资源确实非常好。
“谢谢含含！不过，重点来了！”
杨弥语气更加兴奋，“赵导那边不知道从哪里知道我和你，还有珊珊、俊燕、菲她们都是一个宿舍楼的关系，他特意让我来问问你们的意思！”
“问我们？”
顾含有些疑惑。
“对啊！”
杨弥解释道，“赵导觉得《奋斗》的成功离不开年轻演员那股真实的劲儿，他这次拍《我的青春谁做主》，就想多用些有潜力、有观众缘的新人。
除了我之外，他觉得你的气质特别适合剧里一个骄李霹雳】的角色，是个有点叛逆、追求厨艺梦想的女孩！还有珊珊、俊燕、菲她们，赵导只要愿意，都可以去试镜，剧里年轻角色多的是！”
顾含愣住了，下意识地看向张既白。张既白也微微挑眉，露出了思索的神色。
杨弥还在电话那头滔滔不绝。
“含含，这可是赵导的戏啊！你当初最早的角色，也是从他地方出来的！现在机会又来了，这真的太难得了！
而且我们姐妹几个要是能再一起拍一部戏，多有意思啊！赵导那边了，片酬什么的都好谈，主要是看角色契合度。
怎么样？你考虑考虑？给个准话，我好回复赵导那边！珊珊、俊燕、菲她们我都已经打电话问了，她们非常的感兴趣！”
顾含捂住话筒，用眼神询问张既白的意见。
因为张既白当初就跟她约定好了，今年2007年，她和他两个人，尽量以学业为主，除非是特别好的项目来接洽。
张既白沉吟了片刻。
赵宝钢的戏，品质和收视率确实有保障，对于顾含和她的同学们来，无疑是极好的露脸和锻炼机会。
尤其是顾含，在《独自等待》之后，确实需要新的作品来维持热度和证明自己并非昙花一现。
电视剧的受众更广，如果能再有一个深入人心的角色，对她的国民度提升会很有帮助。
这不是一个盲目的项目，确实有接的可行性。
但是……他同样清楚，赵宝钢之所以通过杨弥来递话，一方面可能是真的看好这几个女孩，另一方面，恐怕也是存了借《奋斗》余威和“破票房纪录青春片《独自等待》女主角”这个话题度来为新剧预热的心思。
而且，这次赵宝钢显然是吸取了《奋斗》利润被自己截胡的教训，要牢牢把主导权和大部分利润抓在自己和鑫宝源手里了。
“你怎么想？”
张既白没有直接表态，而是先问顾含。
顾含眼神里有些跃跃欲试，但也带着一丝顾虑。
“机会是很好，赵导的戏我也很想参与。但是你过的，我们今年还是要静下心来以学业为主，再李霹雳这个角色，跟我本身的性格还有之前的李静反差挺大的，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驾驭。
而且，马上就要开学了，如果接戏，学业可能会受影响。”
张既白点点头，表示理解。
他拿过顾含的手机，对杨弥道：“弥弥，谢谢你和赵导的赏识。这样，你回复赵导那边，就顾含很感谢这次机会，会认真考虑。关于试镜和具体角色，我们这边需要一点时间看看剧本，也和学校协调一下课程时间。你看可以吗？”
杨弥连忙道：“可以的可以的！张导，赵导那边也是这个意思，不着急，让你们先看看剧本大纲和人物传再。我这就把电子版发到含含邮箱！”
挂羚话，顾含看向张既白：“白，你觉得我该接吗？”
张既白拉着她在院中的石凳上坐下，夜色渐浓，院角的石灯散发出柔和的光晕。
“从机会本身来，赵宝钢的戏，值得接。这是一个很好的平台。”
张既白分析道，“至于角色挑战，我觉得是好事。演员不能总待在舒适区，尝试不同类型的角色才能成长。听了杨弥刚才的讲述，李霹雳这个角色和你反差大，正好可以打破李静带来的定型印象。”
他顿了顿，继续道：“至于我们当初的约定，我们也有共识，那就是如果来好项目，我们可以尝试去接。至于学业，大三的课程安排相对会宽松一些，如果剧组协调得好，不是不能兼顾。
关键是看你自己是否喜欢这个角色，是否有创作的冲动。”
顾含认真想了想，眼神逐渐坚定。
“我想试试。李霹雳那种为了梦想有点莽撞、又很执着的劲儿，我觉得挺有意思的。而且，如果能和珊珊她们一起拍戏，确实很难得。大概率，这部戏，将是我和她们在学生时期，最后一次一起拍戏了。”
“那就去试镜。”
张既白握住她的手，给予支持，“不用有压力，就当是一次锻炼。成了最好，不成也没关系。记住，我们现在有选择的底气，不必为了一个机会而勉强自己。”
“嗯！”
顾含用力点头，脸上露出了释然和期待的笑容。
很快，杨弥把《我的青春谁做主》的剧本大纲和部分角色传发了过来。
顾含仔细阅读了李霹雳的相关部分，越看越觉得这个角色很有挖掘空间。
袁珊珊、焦俊燕、张菲几人也先后收到了消息，女生宿舍白楼里顿时一片欢腾，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和讨论。
张既白看着顾含和她的朋友们为新的机会而兴奋忙碌，心里也感到一丝欣慰。
他的女孩，正在一步步凭借自己的努力和选择，在她所热爱的领域里，开辟出属于自己的一片地。
而他，会是她最坚实的后盾，看着她飞翔。
自己似乎今年下半年，又可以去探班了。
张既白笑着，如此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