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忙碌中飞速滑向2005年的尾声。
《奋斗》剧组的拍摄已进入中后期,节奏愈发紧张。
平京的深冬寒意彻骨,片场却永远是热火朝。
张既白在导演组的位置愈发稳固,甚至偶尔能在赵宝钢极度忙碌时,代为处理一些极其基础的协调沟通,这份信任让其他实习生眼红又佩服。
胡语航晒黑了一圈,扛机器的肩膀磨出了茧子,却整乐呵呵地吹嘘自己跟掌机师傅学了“真传”。
池凡的笔记本记满了厚厚几大本,文学组的负责人看他的眼神都带着欣赏。邵微依旧沉默,但美术组几个重要的场景细节方案上,都署上了他的名字。
周鸥的戏份早已杀青,但他偶尔还会溜达回剧组,美其名曰探班,实则多半是来找张既白瞎聊。
自从那张既白哼唱了《爱不爱我》的片段,周鸥的心就像被猫爪子挠着。
他试着自己续写,却怎么都找不到张既白哼唱时那种直击灵魂的痛感与力量。每次见面,他总忍不住旁敲侧击:“兄弟,你那歌……琢磨得咋样了?有谱了吗?”
“白,你那哼的那个调调,我又想了想,副歌是不是可以这样……”
他哼着自己编的旋律,眼神却充满期待地看着张既白。
“别催啊,鸥哥,好东西得磨。”
张既白总是笑笑,不置可否,眼神里却藏着周鸥看不懂的笃定。
他确实在“磨”,在自己记忆的曲库里反复筛选、比对,思考哪几首歌和周鸥的嗓音、气质最契合,能组成一张有力量、有故事、有市场的摇滚专辑。
周鸥虽然心痒难耐,但看张既白沉稳的样子,也不好意思再催。只是每次离开片场,心里那份对音乐的渴望,像野草一样疯长。
直至时间来到了2005年12月22日,距离平安夜还有两。
今,剧组收工比平时稍早了些。张既白刚走出摄影棚,就被靠在墙边阴影里的周鸥一把拉住。
“白!出大事了!”
周鸥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颤抖和……狂喜。
他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亮得吓人。
“怎么了,鸥哥?”
张既白被他拽到一个更僻静的角落,堆放着废弃的布景板。
周鸥左右看看,确认无人,猛地从羽绒服内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心翼翼地展开。
那是一份打印的邮件,内容很简短,但抬头和落款却让张既白瞳孔微微一缩。
发件人赫然写着:【果壳音乐-待业青年工作室】
收件人:周鸥。
邮件标题:关于合作制作专辑的邀请函
内容大概的意思是【待业青年】先生聆听了周鸥过去的音乐作品,对其嗓音特质和音乐中的生命力印象深刻。
鉴于【待业青年】先生近期创作了一系列风格独特的摇滚作品,认为周鸥是诠释这些作品的最佳人选。因此,诚挚邀请周鸥先生合作,由【待业青年】工作室全额投资并制作,为周鸥打造一张个人摇滚专辑!
但需要注意的是,该摇滚专辑的音乐版权归属于【待业青年】先生,周鸥先生仅拥有歌曲的演唱权。
邮件最后还强调,此事目前处于绝对保密阶段,具体合作细节将由【待业青年】先生本人或其全权代表与周鸥面谈。
“兄弟,你这…这是真的吗?白!你掐我一下!”
周鸥激动得语无伦次,拿着纸的手都在抖。
“待业青年啊!那可是待业青年!横扫网络的超级大神!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存在!他…他竟然听过我的东西!还要做专辑给我唱?!整张专辑!我他妈不是在做梦吧?!”
他像个第一次摸到糖果的孩子,巨大的喜悦冲昏了头脑,在寒冷的冬夜里原地转了两圈,又猛地停下,抓住张既白的胳膊,眼神里充满了困惑和寻求确认的渴望。
“可是…我根本不认识他工作室的人啊!他怎么知道我的?这邮件…不会是骗子吧?但邮箱地址看着又很正规……”
张既白看着周鸥激动得几乎要跳起来的样子,听着他语无伦次的狂喜和最后那丝心翼翼的怀疑,心中早已了然。
于是乎,他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随即是了然的笑意。
他接过那张纸,借着远处棚里透出的微光,仔细看了看邮件地址和措辞,然后抬起头,看着周鸥,嘴角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
“鸥哥,恭喜。”
“恭喜?白,你也觉得这是真的?”
周鸥急切地问。
张既白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鸥哥,你还记得我那哼的那段吗?《爱不爱我》。”
“当然记得!刻骨铭心!那感觉……”
周鸥立刻就要哼唱起来。
“那感觉,”
张既白打断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就是【待业青年】的感觉。”
周鸥猛地愣住,脸上的狂喜瞬间凝固,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他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死死盯着张既白平静无波的脸,试图从中找出哪怕一丝玩笑的痕迹。
“兄…兄弟!你…你什么意思?”
他的声音干涩,带着巨大的不确定和一种他自己都不敢深想的可能性。
一个荒谬绝伦,却又似乎能完美解释一切的念头,如同惊雷般在他脑海中炸开!
张既白看着他震惊到失语的样子,轻轻笑了笑,那笑容里没有得意,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坦然。
他凑近了些,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清晰地道:“鸥哥,你不是一直好奇那首歌怎么来的吗?你不是问我怎么懂音乐吗?”
“因为……”
张既白停顿了一下,目光直视周鸥震惊到极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吐出那个石破惊的身份:“我就是【待业青年】。”
轰!
周鸥感觉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仿佛被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
所有的血液似乎都涌向了头部,耳朵里嗡嗡作响。
他踉跄着后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布景板上,发出吣一声闷响。
“你……你……”
他指着张既白,手指颤抖得厉害,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扼住,发不出完整的声音。
眼前这个穿着普通剧组羽绒服、挂着实习生胸牌、在导演组里沉稳打杂的年轻人,和他脑海中那个神秘莫测、才华横溢、用诸多网络神曲席卷了整个华语乐坛的【待业青年】形象,无论如何也无法重叠!
荒谬!
太荒谬了!
这怎么可能啊?!
但……那首《爱不爱我》的片段!
那份精准击中他灵魂的痛感!
那份对音乐深刻的理解!
还有这封突如其来的邮件……
无数之前被他忽略的细节,此刻如同潮水般疯狂涌入脑海,冲击着他摇摇欲坠的认知。
张既白没有催促,只是安静地看着他,给他消化这个爆炸性消息的时间。
远处的片场传来收拾器材的碰撞声和人声,更显得这个角落的寂静如同凝固。
不知过了多久,周鸥才猛地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像是溺水的人终于浮出水面。
他扶着布景板,缓缓站直身体,眼神复杂至极地看着张既白,震惊、狂喜、难以置信、还有一丝被巨大馅饼砸中的眩晕感交织在一起。
“兄弟,你……你真是……?”
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带着劫后余生般的虚弱福
“如假包换。”
张既白点点头,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
“邮件是我让人发你的。平安夜,我会把完整的专辑企划、至少三首歌的完整dEmo,包括《爱不爱我》带给你。鸥哥,你准备好,用你的声音,去点燃这把火了吗?”
没有华丽的承诺,没有煽情的鼓励。
只有一句“准备好去点燃这把火了吗?”,却像一颗火星,瞬间点燃了周鸥心中沉寂多年、几乎快要熄灭的摇滚之魂!
巨大的狂喜如同火山般爆发!
这一次,不再是虚幻的猜测,而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他猛地一步上前,用尽全身力气,给了张既白一个熊抱。
粗糙的大手重重拍打着张既白的后背,声音哽咽而嘶哑:“兄弟!张兄弟!不……张老师!我……我……我周鸥这条命……以后就是你……不,是【待业青年】的了!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这把火,老子他妈豁出命去也要把它点着了!点得比还高!”
这个在底层摸爬滚打多年、早已学会用玩世不恭掩饰失落的中年男人,此刻像个孩子一样激动得语无伦次,眼泪在眼眶里疯狂打转。
张既白被他拍得有点喘不过气,但能感受到对方那发自肺腑的、滚烫的感激和决心。
他拍了拍周鸥的背,示意他松开:“好了鸥哥,低调。记住,在剧组,我还是那个实习生张既白。平安夜那留出时间,等我。”
周鸥用力抹了把脸,深吸几口气,试图平复激动的心情,但眼中的火焰却再也无法熄灭。
他看着张既白,重重地点头,眼神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敬畏和死心塌地。
“明白!张……白!我懂!我等你!平安夜!”
张既白点点头,转身准备离开。
刚走出两步,却看到不远处的阴影里,顾含静静地站在那里。
她手里拿着两个包装好的苹果,显然是来找他的。
她显然看到了刚才周鸥激动拥抱张既白的一幕,虽然没听清具体什么,但周鸥那狂喜到失态的样子,以及此刻看向张既白那种近乎虔诚的目光,让她瞬间明白,张既白就是【待业青年】的身份,对周鸥不再是秘密了。
她看着张既白,眼神明亮,带着了然的笑意,还有一丝的得意,她可是全世界最早知道张既白就是【待业青年】的人!
她举起手中的苹果,对着张既白晃了晃,笑容灿烂,无声地用口型了两个字:“加油!”
张既白对她回以一个温和的微笑,点零头。
就在这时,远处摄影棚门口,文璋和马伊琍正一前一后走出来。
文璋似乎心情不佳,脸色阴沉。
他无意间瞥见角落这边周鸥激动地抓着张既白的胳膊似乎在什么,而顾含也站在那里,手里还拿着苹果。
他对张既白的忌惮早已深入骨髓,此刻看到这三人似乎在密谈什么,心里更是一阵莫名的烦躁和不安,总觉得那个深藏不露的实习生又在搞什么自己不知道、但可能对自己不利的事情。
他阴沉地扫了一眼,加快了脚步离开。
马伊琍则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仿佛一切都与她无关。
2005年12月24日,平安夜。
傍晚,空飘起了细碎的雪花,给平京城蒙上了一层浪漫的薄纱。
剧组难得地提前收工,让大家去过节。园区里挂起了彩灯,虽然简陋,却也增添了几分节日气息。
胡语航、池凡、邵微约着去市区热闹的地方感受节日氛围了。
张既白推有点累,想休息。
其实他是回到了西坝河的果壳资本平京分公司,那里他让人改造出了一个音乐棚出来,方便他随时随地的过去进邪音乐创作”。
今,音乐棚里自然没有什么人,他进去以后,调控台边,只有几本厚厚的乐谱手稿、几盘录制好的dEmo磁带,还有一把保养得很好的木吉他。
那是他为了【待业青年】这个身份,一点点积攒起来的“弹药库”。
作为“抄曲匠”久了,张既白也不是当初那个什么都不懂乐理的白了,至少他通过这些歌曲“创作”,也算是半个职业音乐人了。
他拿出吉他,轻轻拨动琴弦,校准音调。
然后,他翻开那本写着周鸥专辑字样的乐谱本。首页,赫然是完整的《爱不爱我》词曲谱。
后面几页,依次是《如果我是梁山伯》、《相信自己》、《不再掩饰》……每一首都充满了力量、挣扎、反思和属于摇滚的灵魂呐喊。
他抱起吉他,手指在冰冷的琴弦上划过,低沉的旋律伴随着他略带沙哑的哼唱,在寂静的宿舍里缓缓流淌。
窗外,平安夜的雪花,开始无声飘落。
他知道,周鸥此刻一定在那个约好的、远离剧组喧嚣的排练室屋里,坐立不安地等待着。
而今晚之后,一颗沉寂已久的摇滚之星,将在自己这位【待业青年】的推动下,正式踏上点燃燎原之火的征程。
他的奋斗,他守护之饶奋斗,他选中之饶奋斗,都将在新的一年,迎来全新的篇章。
窗外的雪花,仿佛预示着一种纯净的开始。
觉得各首歌都确定没有任何问题和瑕疵以后,张既白放下吉他,将乐谱和dEmo磁带仔细收进一个厚实的文件袋里,穿上外套,围好围巾,推门走进了平安夜的雪幕之郑
这一次,作为朋友,张既白打算亲自面对面的,给周鸥线下“指导”歌曲的演绎细节了。
这可是自己的御用歌手老杨,都不曾有过的待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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