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间的异象渐渐平息。
盘古虚影在释放完最后一道混沌光芒后,开始缓缓消散。那顶立地的身躯化作亿万光点,一半融入四大部洲的地脉深处,稳固新生的陆地格局;另一半则一分为三,分别涌向通、太上、元始——这是盘古遗泽最后的馈赠,是开始祖留给三位元神后裔的护身本源。
然而,就在那混沌光点即将融入三清体内的刹那。
通动了。
他虽只剩大罗金仙之体,修为也仅恢复到大罗金仙圆满,但此刻动作之快、决绝之狠,让在场所有圣人都为之侧目。
“散!”
一声厉喝,通元神绽放出凌厉剑意。
那不是攻伐剑意,而是“拒绝”的剑意——他强行震开了涌向自己的那份盘古遗泽!混沌光点在剑意冲击下四散纷飞,最终大部分融入下方残存的截教弟子体内,部分散入地,滋养万物。
“三弟!”太上老子失声,“那是父神遗泽,可助你重聚圣躯,你...”
“父神遗泽?”通元神缓缓转头,看向太上与元始,眼中再无往日的兄弟情谊,只有一片冰冷的漠然,“自昆仑山分家那日起,自你们联手外人欺我截教那日起,自我那些弟子在你们眼前陨落那日起——”
他一字一顿:“我通,便不敢再以盘古正宗自居了。”
话音落下,通元神抬手虚握。
“铮!”
一声剑鸣自虚空深处传来。
下一刻,一柄青色长剑破开空间,落入通元神手知—剑长三尺三寸,通体青碧如玉,剑身有然道纹,正是通教主的成道之宝,极品先灵宝青萍剑!
此剑本随圣躯一同破碎,但此刻受盘古遗泽感应,竟自行重聚,跨越虚空而来。
通持剑,握剑的姿势却稳如泰山。
他一步步走向太上与元始。
脚步很慢,很重,每一步踏在虚空,都发出沉闷的震响,仿佛踏在所有人心头。
太上老子面色复杂,欲言又止。
元始尊脸色铁青,手中盘古幡微微抬起,却又放下——他看到了通眼中的决绝,那是一种宁愿形神俱灭也要做个了断的决绝。
终于,通在二人身前十丈处停下。
他缓缓举起青萍剑,剑尖斜指苍穹。
“大师兄,二师兄。”
通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让人心寒。
“还记得昆仑山三清殿中,我们三人对着父神元神烙印立下的誓言吗?”
不等二人回答,他已自顾自下去:
“大道同行,永不相负。”
“玄门一体,共护洪荒。”
“兄弟同心,其利断金。”
每念一句,他眼中冷意就更盛一分。
“可如今呢?”
青萍剑缓缓下移,剑尖指向太上,又指向元始。
“你们的大道,是顺应道,是做量劫的棋子。”
“你们的玄门,是排挤异己,是联手外人欺我截教。”
“你们的兄弟之情...”通笑了,笑得凄凉,“在气运面前,在面皮面前,在所谓‘玄门正统’面前,一文不值。”
“三弟,事情并非...”太上老子试图解释。
“不必了。”
通打断他,青萍剑在身前一划。
没有剑光,没有剑气,只是一个简单的划割动作。
但下一刻——
“嗤啦!”
一声清脆的撕裂声响起。
不是布帛撕裂的声音,而是“联系”被斩断的声音!
只见通身上那件青色道袍——那是三清化形时同源而生的本源道袍,象征着三人一体同源的联系——从左肩到右肋,裂开了一道整齐的切口!
切口处,没有血流,只有三种颜色的光芒在逸散。
太清的太始清气,玉清的玉虚清气,上清的上皇清气——三种本属同源、相伴亿万年的本源气息,此刻彻底分离,再也无法融合!
与此同时,太上与元始身上,同样响起了细微的碎裂声。
他们的道袍上,代表三清联系的那部分道纹,同时黯淡、崩解!
“自此——”
通持剑而立,声音传遍洪荒:
“洪荒再无三清,只有人教太上,阐教元始,截教通!”
“盘古元神三分,今日彻底割裂!”
“兄弟情义,至此——恩断义绝!”
最后四字出口的瞬间,异变再生!
那些涌向太上与元始的盘古遗泽光点,突然剧烈震颤!仿佛感应到了三清之间的决裂,感应到了同源血脉的彻底割席,这些混沌光点竟开始从二人体内剥离!
“不!”元始尊脸色大变,试图运转玉清仙光留住遗泽。
可遗泽的剥离无可阻挡。
一缕缕混沌气息从太上头顶三花中溢出,从元始胸中五气中散出,最终在虚空中汇聚成两团混沌光球,悬浮不动。
通体内虽已主动震散遗泽,但仍有少量残留,此刻同样被剥离出来,化作第三团较的光球。
三团盘古遗泽,代表着三清各自继承的父神本源,此刻彻底离体,悬浮在半空,仿佛在等待新的归宿。
洪荒在震动。
不是地动山摇那种震动,而是更深层次的、法则层面的悲鸣。
开辟地以来便一体同源的三清,今日彻底割袍断义,这不仅是三个圣人之间的决裂,更是洪荒某种根本秩序的崩塌——就像支撑地的三根支柱,其中一根宣布独立,整个结构都开始摇晃。
九之上,雷霆滚滚,却迟迟不落,仿佛道也在犹豫该不该管、该怎么管。
幽冥深处,轮回盘转速忽快忽慢,地道意志似乎在叹息。
壤长河波澜起伏,众生之愿中传来无数声无形的唏嘘。
太上老子看着身前那团被剥离的盘古遗泽,又看看通决绝的元神之体,最终长长一叹。
这一叹,叹尽了亿万年兄弟情谊,叹尽了昆仑山上的论道岁月,叹尽了三清殿中的朝夕相伴。
“罢了...罢了...”
他不再多言,转身,踏步,身形渐渐淡去,只留下一句飘散在风中的低语:
“三弟,保重。”
元始尊面色铁青如铁,死死盯着通,眼中怒火与复杂交织。他想什么,狠话?解释?挽留?可最终,所有话语都卡在喉咙里,化作一声压抑的冷哼。
盘古幡一卷,收起那团被剥离的遗泽,元始也转身离去,背影僵硬。
虚空之中,只剩通一人持剑而立。
他低头看着手中青萍剑,剑身上倒映着他虚弱的元神之体,也倒映着这片残破的地。
远处,赵公明从时空乱流中踏出,浑身是血,气息萎靡,但眼神却亮得吓人。他看着通孤独的背影,看着那道割裂的道袍切口,虎目之中,热泪终于滚滚而下。
“师尊...”
通没有回头。
他只是缓缓收剑,青萍剑化作一道流光没入元神深处。
然后,他转身,看向赵公明,看向远处跪伏在地的三百截教残存弟子,看向这片染血的战场,看向四大部洲上新生的山河。
“走吧。”
通轻声,声音里有无尽疲惫,也有某种解脱。
“回金鳌岛——如果,还有金鳌岛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