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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微顿,脸上掠过一丝疑虑:

“比起诛杀孽徒,我更想知道——这四人中,究竟谁能真正破局?”

“依弟子之见,当属五先生宋镰。”苏星河脱口而出。

“未必啊……”无崖子轻轻摇头。

……

此刻,不仅无崖子与苏星河关注结局。

聋地哑谷内,无数江湖豪客早已屏息凝神,翘首以盼。

函谷八友连连示意,命众人噤声肃静。

盖因局势已至生死一线,人人行棋如履薄冰,稍有不慎,便前功尽弃。

先前落败的慕容复、段延庆、少林玄难等人,皆默然无言。

只是双眼紧锁棋盘,紧盯那四人如何应对这局珍珑。

众人凝神观战,竟浑然不觉时光流转,三四个时辰悄然过去。

日影西斜,暮色渐染。

忽然间——

徐渭熊身子微微一震,眉尖轻蹙,眼前棋势不知何时已然走入绝境!

任她百般筹谋,白子始终难逃黑子围剿之势。

在她眼中,棋盘上的黑子仿佛化作一条凶戾黑龙,横冲直撞,所到之处,白龙纷纷溃散。

她的落子越来越迟疑,节奏渐渐停滞。

终至心乱如麻,只觉大势已去,无力回。

片刻后,她轻轻一叹,心底幽幽泛起思绪:

“未曾想到,那聋哑先生的师父棋艺竟已达出神入化之境。

三十年苦心孤诣布此残局,果然精妙绝伦,非我所能参透……”

念头落下,她不再执念,悄然离席。

见徐渭熊退场,四周之人无不变色,惊愕难掩。

毕竟她此前被视作夺冠最有力之人。

谁料如今连决胜门槛都未能迈过。

就在她退出不久,楼满风忽而仰一笑,摇首起身,飘然离去。

楼满风自幼拜于无情谷静怡师太门下研习棋艺,未及成年,棋力已臻镇路之境。

若非他性情旷达,顺势而为,恐怕早就在困局中折戟。

在他看来,此局机关重重,环环相扣,步步杀机。

无论白子如何腾挪闪转,黑子始终如影随形,紧咬不放。

到最后,仅剩边角几子勉强维系,已是强弩之末。

明知无法破局,再耗下去也只是徒劳心神。

于是他洒脱转身,毫不恋战。

随着他的离去,场上仅余五先生宋镰与雪月城祁长治二人对峙!

“这少年竟能与五先生僵持至此……”

徐渭熊望着山崖下那道金衫身影,眸光微闪,低声呢喃。

不止是她。

连楼满风也收起骨扇,忍不住赞道:

“祁少侠,当真是藏锋于鞘,令人刮目。”

其余众人更是震惊万分,瞠目结舌。

一个出身武道圣城的年轻人,棋艺竟能与大唐书院五先生比肩?

他的棋理师承何人?

雪月城三位谪仙,棋道上向来并无盛名。

莫非……出自昆仑剑仙李长生之手?

众人虽心中翻涌,却无人喧哗议论。

然而就在此时,一向从容镇定的宋镰突然面色发白,脚步踉跄,往后退了半步。

原来,他原本步步为营,推演周密,可行至中途,猛然醒悟——此局竟是死局!

不论白子如何挣扎反转,终究无法扭转乾坤。

此刻棋盘之上,白子四面受敌,孤立无援。

表面看去尚存一线转机,实则败象已显,无可挽回。

宋镰素来自信,每下一子,早已算准后续七八步变化,对黑子走势胸有丘壑。

岂料到最后仍功败垂成!

正当他沉思之际,

旁侧祁长治的棋局骤然爆发出一道刺目白光,旋即迅速黯淡,如同最后的回光。

众人定睛一看,竟发现祁长治主动弃子!

而且这一手牵连极广,一子落下,竟致十余子尽数成空,大片白棋瞬间沦为废子!

简直是以己之血,浇灌全局!

刹那间,全场哗然,人人变色。

徐渭熊、楼满风等人心头剧震,满脸不可置信。

此举分明如同自断经脉,挥刀割喉!

……

棋道之中确影反扑”、“倒脱靴”之术,故意舍子诱敌,反夺先机。

但似这般一口气葬送三成以上己方棋子,如此疯狂之举,闻所未闻!

在众人眼中,这一步无异于自毁长城。

“以祁少侠之能,怎会走出如此昏招?”

“看来这珍珑,真无人能解了……”

“连五先生都束手无策,莫非要请儒圣亲临?”

“……”

一时之间,议论四起,山谷沸腾,难以平息。

殊不知——

此时,茅屋之内,当苏星河与无崖子见到祁长治这般落子,不禁老泪滑落,眼中满是宽慰。

“苍终究未绝我逍遥一脉。

谁曾想,雪月城这位祁少侠,竟能别出机杼,以如此奇崛之法,破解这数十年无人能解的珍珑残局……”

原来如此。

那盘困住无数高手的棋阵,真正的破绽所在,正是祁长治方才那一手看似冒险、实则精妙至极的应着。

而今下此妙手之人,竟只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

这般赋才情,他日成就,恐怕不止于寻常国手,或可登临棋道巅峰!

此刻,祁长治落定那决定胜负的一子后,并未理会四周喧哗。

他承继褚赢衣钵,棋艺早已超凡入圣。

不过片刻,他接连出手,步步紧逼,将原本占尽优势的黑势尽数压制。

刹那间,白子如星火燎原,光辉流转,整座棋枰被映得通明!

“怎么回事?!”

“白棋明明已被剿杀殆尽,他还在走什么?”

“不对劲……太诡异了!”

“这……怎么可能?”

“眼看已是绝境死地,怎么局势突然逆转?”

众人原本只当祁长治垂死挣扎,此刻见他气韵沉稳、招式连绵不绝,哪有半分败象?

一个个面露惊疑,纷纷凝神细看。

待他们看清棋路变化,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这哪里是败局?分明是起死回生,反将黑子逼入绝境!

“置之亡地而后存,祁长治此举何其果决!”

“原来珍珑之谜,在于舍身求变!”

“我们先前皆被困局所囿,一心只想脱困自保,却不知唯有赴死,方能重生……”

“所谓我不入深渊,谁入深渊?”

众人至此才恍然大悟,心中羞愧难当。

徐渭熊望向祁长治的目光,已泛起潋滟神采。

五先生宋镰与楼满风等人,亦是肃然起敬。

其余观者,则心头翻涌,滋味难言。

事实上,这珍珑棋局最险恶之处,正在于它根本就是一道死局。

无论布局如何缜密,最终皆难逃覆灭。

大多数人都在谋求生路,竭力避死。

却从没人敢直面死亡,踏进深渊!

唯有祁长治,逆流而上,穿行暗夜,终见晨曦。

一盏茶工夫过去。

祁长治缓缓起身,轻吐一口气,眉宇间尽是从容。

回首望去,黑子已被绞杀干净,不留寸土!

毫无疑问,这一场棋会,由祁长治独占鳌头。

“祁少侠年少卓绝,果然不负昆仑剑仙青眼。”

“今日破此千古难题,实乃后辈翘楚。”

“师祖有令:破局者,可入内堂相见。”

“祁少侠,请随我们来。”

函谷八友激动万分,快步上前相迎,语气中满是崇敬。

随即引他往聋地哑谷深处那间草庐而去。

祁长治也不推辞,坦然前校

其余人欲尾随探看,却被八友弟子一一拦下。

此刻众人无不心潮起伏,对设此棋局之人愈发好奇。

究竟是何等高人,能布下如此玄机深远的棋阵?

在他们看来,此人必是隐居世外、超然物外的绝代宗师!

而远处的丁春秋目睹祁长治步入草屋,心头猛地一沉。

一股不祥预感涌上心头,催促他立刻离开簇。

早在对弈之际,他便察觉此局风格极为熟悉——分明出自其师无崖子之手!

当年无崖子棋力已近国手,若尚在人世,如今造诣恐怕更胜从前!

念及此处,丁春秋愈发坐立难安,深知簇不可久留。

他悄然瞥了任千行与火云邪王一眼,正欲偷偷撤离。

岂料聋哑门弟子早已封锁各处出口,严阵以待,怎容他轻易脱身?

“尔等何意?!”

“为何阻我去路?”

丁春秋与其门人勃然大怒,厉声质问。

“孽徒!你还想逃往何处?”

“当年为夺我逍遥派秘技,弑师叛宗,逼我装聋作哑三十余载——今日,便是你偿命之时!”

话音未落,茅屋之中走出一人,面容肃穆,眼中含恨,直指丁春秋怒斥而出。

“聋哑先生?!”

众人闻声望去,尽皆失色,难以置信。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传闻中早已退隐江湖的苏星河!

祁长治踏入草庐,见到无崖子的那一刻,

苏星河便悄然退了出来。

刚一踏出屋外,他便瞧见丁春秋这叛徒似察觉到了什么变故,正带着星宿门下弟子匆匆往谷口而去。

顿时怒火中烧,冲着丁春秋厉声喝骂。

如今,逍遥派的传人已然现身,

他苏星河也不必再装聋作哑、忍辱偷生!

此刻豁出去也值了!

这话一出口,四下江湖人士纷纷将目光投向两人。

谁能想到,那平日阴狠毒辣的丁春秋,竟与素来沉默寡言的聋哑先生出自同门?

为夺一门绝学,此人竟对授业恩师下此毒手,行此大逆不道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