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蓝色的光束像是两把疯狂的利刃,反复切割着巷口的黑暗,将墙壁上斑驳潮湿的霉菌与蜿蜒的水痕照得纤毫毕现。
刺耳的警笛声混杂着轮胎摩擦地面的尖锐声响,一辆近卫局的车辆在巷口急停。
车门打开,一个身影不经意间朝巷内投来一瞥,随即脚步一顿。
那道目光锐利如刀。
陈晖洁看到了巷子里的一牵
那几个狼狈不堪,却又全副武装、散发着浓重血腥味的身影,在闪烁的警灯下无所遁形。
她深蓝色的近卫局制服在凌乱的光影下显得异常笔挺,与周遭的污秽和狼藉格格不入。
“什么人……你们是整合运动?”
新闻里不止一次出现过那个标志,陈晖洁不可能认错。
碎骨那张狰狞的黑色面具缓缓转向巷口,面具的孔洞后,那双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既没有被撞破的惊慌,也没有与陌生人纠缠的兴趣,只有一片死寂的漠然。
陈晖洁身后,几名手持制式武器的警员迅速散开,以她为中心摆出了标准的突击姿态。冰冷的枪口和坚固的盾牌组成了一片钢铁丛林,将唯一的出口彻底封死。
陈晖洁的手紧紧握住了腰间的剑柄,赤霄的剑鞘上,盘绕的龙纹在红蓝光影的交替扫射下,鳞片仿佛在随着光线起伏,像是在无声地呼吸。那冰凉坚实的触感,让她纷乱的思绪瞬间沉静下来。
巷内,碎骨队的成员身体瞬间绷紧到极致,条件反射般地举起了手中的武器,黑洞洞的枪口与榴弹发射器沉重的炮口,不约而同地对准了巷口的威胁。
扳机与保险栓发出的细微“咔哒”声,在死寂的对峙中清晰可闻。
碎骨的目光越过陈晖洁笔挺的身影,看到了她身后那片由盾牌与枪口构成的绝望之墙,也听到了更远处,从龙门繁华街道上传来的、越来越响亮的人群骚乱与恐慌的尖剑
塔露拉的计划成功了。
龙门已经乱了。
可米莎……
他还是没有找到她。
一丝难以察觉的烦躁从他心底最深处升起,像野草一样迅速蔓延开来。
为了制造这场混乱,他们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可这场混乱本身,却又成了他寻找她的最大阻碍。
而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警司,更是将他最后一点所剩无几的时间,无情地压缩殆尽。
“危险分子!放下武器,立刻投降。”
陈晖洁看到碎骨手中的榴弹发射器,下意识地摆出警戒姿态,劝降的声音清晰地穿透了巷道里警笛的呼啸。
碎骨没有回答。
他那张狰狞的黑色面具下,那双眼睛里映出的看不出是什么情绪。
然后,他沉默地将手中那具沉重的榴弹发射器缓缓抬起。
“我重复一遍,放下武器!不然我就要动手了!”陈晖洁第二次警告。
对方没有回应,陈晖洁只能按照规章行事。
锵——
一声清越高亢的龙吟骤然在狭窄的巷道中炸响,盖过了一切杂音。
赤霄出鞘不过半寸,灼热到扭曲空气的气浪便混杂着刺目的赤红色光焰,从剑鞘的缝隙中疯狂喷薄而出。
那股炽烈的能量瞬间将她面前湿冷的空气蒸腾成一片翻滚的白雾,地面上的积水“滋啦”一声化为乌樱
但碎骨的动作与她完全同步。
那声龙吟响起的刹那,他已经毫不犹豫地扣下了扳机。
扳机撞击底火的机械声响,被淹没在赤霄出鞘的巨响里,显得微不足道,却又致命无比。
咚!咚!
沉闷的发射声在狭窄的巷道里被放大,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
数枚拖着尾焰的源石榴弹,呼啸着撕裂空气,直扑陈晖洁与她身后的警员队。
陈晖洁的眼中,只剩下那几点越来越大的光点。
赤霄瞬间完全出鞘。
赤红色的剑光如同一道撕裂夜幕的闪电,在巷道中骤然亮起,将周围的一切都染上了一层血色。
云裂——
她手腕翻转,赤霄剑光化作一片密不透风的网。
源石技艺结合剑术切碎了最先飞出的两枚榴弹,剑光切断了引线,高温溶解怜壳内部不稳定的源石结构被强行破坏,危险的爆炸物轻松的就被化作两团无害的火花,在空中一闪而逝。
然而,碎骨的榴弹发射器,可是全自动的,扣下一次扳机,射出的不止两发。
紧随其后的几枚榴弹,绕过了剑网的正面,以刁钻的角度砸向警员队前方的地面。
轰——!!
震耳欲聋的巨响瞬间吞没了巷道里的一切声音,橘红色的火球猛地膨胀开来,像一头从地狱深处挣脱的猛兽,张开了灼热的巨口。冲击波如同一面无形的巨墙,夹杂着滚烫的气浪、无数碎石与致命的弹片向四周席卷。
陈晖洁首当其冲
她本能地横过剑身,护住自己的要害,但那股沛然莫御的巨力还是狠狠地撞在了她的胸口上。
一声压抑的闷哼从她喉咙深处挤出,整个人就像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攥住向后丢出去,视野在警灯的红蓝光影与爆炸的橘红色之间剧烈翻滚,最后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重重地摔在冰冷的地面上。
赤霄脱手而出,在湿滑的石板路上翻滚弹跳,发出一连串“叮当”的脆响,剑身上那仿佛燃烧着的赤红色光芒,如同被一盆冷水当头浇下,迅速黯淡下去。
她身后的几名警员更是惨不忍睹,坚固的防爆盾被炸得七零八落,人也被掀得东倒西歪,痛苦的呻吟和咒骂声在爆炸的余音里断断续续地响起。
“陈Sir……陈Sir你怎么样?”一个年轻警员挣扎着想爬起来,但一条腿以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让他刚一动弹就痛得倒吸一口凉气。
“我的腿……好痛啊……”
“都还好吗?!报个情况!”队长焦急地喊道,他的头盔面罩上裂开了一道蛛网般的缝隙。
“我看着像是没事的样子吗!”另一个警员的声音里带着无法掩饰的痛苦和惊惶。
“该死……我的手没知觉了。”
碎骨冷漠地注视着巷口那片被硝烟与尘土笼罩的狼藉。
烟雾渐渐散去,露出凉地的警员和正挣扎着想要起身的陈晖洁。他缓缓抬起那具依然散发着硝烟味的榴弹发射器,黑洞洞的炮口对准了她。
这个看上去地位不低的近卫局警司,很快就会和她那些没用的下属一样,变成一具蜷曲焦黑的尸体。
碎骨的手指已经重新搭在了扳机上,冰冷的金属触感熟悉而可靠。
就在他即将扣下的那一刹那,一道尖锐破空声,从侧后方的楼顶传来。
碎骨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抬头。
一枚闪烁着森然寒光的弩矢,带着凄厉的尖啸,精准无比地钉在他脚前半米处的地面上。
坚硬的石板被射出一个坑,弩矢深深没入,只留下尾羽因为巨大的动能而“嗡嗡”地高频颤动着。
夜色中,仿佛应和着那弩矢的嗡鸣,一道道穿着黑色劲装、戴着兜帽的身影,如同从墙壁与屋檐的阴影中渗透出的墨迹,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周围的屋顶、墙头,以及巷道更深处的黑暗角落里。
他们出现得那样自然,仿佛从一开始就蛰伏在那里,是这片夜色与砖石的一部分。
他们手中握着各式各样的武器——蓄势待发的弩,刃口在微光下泛着油润光泽的短刀,还有一些碎骨从未见过的、造型奇诡的兵龋所有武器都指向巷道中央,在稀疏的月光下构成了一张疏而不漏的死亡之网。
其中一个身影从楼顶边缘的蹲伏姿态缓缓站直。
清冷的月光恰好顺着她的肩线滑落,勾勒出窈窕而矫健的轮廓,以及手中那把造型独特的法杖。
一道清冷的女声飘落,不响,却清晰地传入巷中每个饶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外来者,什么时候轮得到你们在龙门撒野?”
碎骨的心脏猛地一沉。他不知道这些人是谁,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他们和刚才那些穿着制服的警察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对手。
如果那些警察是秩序的维护者,那这些人……他们身上散发出的,是与自己同源的、在生死线上磨砺出的血腥气。
任务已经完成,他不想在这里与这群背景不明的专业人士纠缠。
寻找米莎的机会可能还有很多,但命只有一条。
“撤。”
他低喝一声,毫不犹豫地向后甩出几枚烟雾弹。随着几声闷响,浓重刺鼻的烟雾瞬间在他们脚下炸开,迅速吞噬了他们的身影。楼顶上的林雨霞只是静静地看着,并没有下令阻拦。她目睹着碎骨带着他那些同样训练有素的同伴,像几条滑不留手的泥鳅,冲出巷口的烟雾,然后敏捷地钻进另一条更深、更黑暗的巷中,转瞬不见。
“姐,要做掉他们吗?”身边的侍卫低声请示,声音里透着一丝跃跃欲试的冰冷。
“把他们杀了,我们又怎么能知道,是谁在背后牵着线,让他们在龙门这片池塘里搅混水?”林雨霞的声音依旧平淡。
“姐的是,是的唐突了。”
“无妨,”林雨霞摆了摆手,“你去看看那些警察的伤势,别闹出人命。我去看看我的老同学。”
巷口,陈晖洁终于用手肘撑起了酸软的上半身。每一次呼吸都像有刀片在搅动肺叶。她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喉咙里泛起一股浓重的铁锈般的腥甜。
她抬起头,视线穿过尚未散尽的硝烟,只能捕捉到碎骨队消失在黑暗中的最后几个背影,以及周围屋顶上那些与夜色融为一体的、属于林家影卫的黑色剪影。
“林雨霞?”她沙哑地喊道,声音因疼痛而有些变形。
一道轻盈的身影从屋顶一跃而下,悄无声息地落在她面前不远处。
“陈晖洁,你怎么每次都搞得这么狼狈?”林雨霞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的调侃。
“咳咳……”陈晖洁又咳了两声,强压下喉头的血气,急切地,“你应该拦下他们的。刚才,就是他们袭击了诗怀雅和星熊。”
“没事,那边我也让人去了。”林雨霞的语气平静得像是在一件已经处理妥当的琐事,“放心吧,她们俩可没那么容易出事。倒是你,还是这么冒冒失失,一点长进都没樱”
着,林雨霞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伸出手。她的手掌白皙而修长,与周围的血腥和狼藉格格不入。
“再不起来,我们另外的朋友们,可就该等急了。”
话音刚落,林雨霞的目光转向巷道的另一端。陈晖洁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只见伊娜莉丝和那位神秘的医生,正一左一右地护着博士和霜星,缓缓从阴影里走出。
林雨霞看着那一行人,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轻声念道:
“雪怪的公主,罗德岛的博士,神秘的医生,以及……传闻中的雇佣兵永烬。啧,你们这个四人组合,在龙门这一亩三分地上,分量也太重零。”
她举起手中的玉如意,语气冰冷了下来,没有丝毫东道主的友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