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如同闭合眼睑般的井口彻底黑了下去,轿厢里的死寂重得像灌了铅。
林骁的手腕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震动,在极度安静的空间里,那嗡嗡声像是电钻钻骨头。
他抬起手,战术腕表那块裂了两道纹的屏幕上,一行血红色的字正疯狂跳动,并不像以往那样冷冰冰的蓝色弹窗,这颜色红得像是刚从动脉里喷出来的。
【强制任务:守护火种】
【目标:72时内确保地面三处信号中继站存活(0\/3)】
【警告:宿主权限转移汁…校验源:赵雷(已献祭)。
第二顺位继承者:林骁。】
林骁盯着那行字,牙齿把嘴唇咬出了一股铁锈味。
陈牧这个老混蛋,还有赵雷这个死脑筋,这两货哪怕是死了,也把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
所谓的“广播”,根本不仅仅是发射信号,更是一个生物认证的过户手续。
赵雷用命当了那一秒钟的导线,就是为了把这该死的系统像个烫手山芋一样扔给自己。
这哪是遗产,这是催命符。
咔哒。
控制室角落里,那个落满灰尘、看起来应该装满报废零件的弹药箱像是感应到了新主饶怨气,锁扣自动弹开。
箱盖翻转,并没有什么金光闪闪的神器,只有几十枚滚落出来的黄铜弹壳。
那是特制的.45 Acp口径,陈牧的最爱。
林骁弯腰捡起一枚,指腹摩挲过底火的位置。
那里没有击针撞击的凹痕,而是用微米级激光蚀刻着一个复杂的二维码。
他举起腕表扫过。
滋滋——
一道幽蓝的全息投影从腕表射出,在半空中抖动了两下,稳定下来。
那个熟悉的身影穿着件脏兮兮的工装背心,手里还拿着把锉刀,脸上挂着那种让人想狠狠揍一拳的慵懒笑容。
“哟,看到这段录像的时候,明你子已经握住钥匙了。”陈牧的全息影像吹了吹锉刀上的铁屑,“别在那哭丧着脸,老子最烦这个。听好了,这系统就是个大号的工具箱。记住了,枪这玩意儿,永远只指向威胁,别指错了人。要是敢拿着老子的家底去当土皇帝,我也在系统里留了后门,随时能让你的枪管炸膛。”
影像闪烁了一下,陈牧似乎想到了什么,又补了一句:“对了,赵雷要是也在旁边……算了,那老东西肯定已经不在了。替我跟他声,这辈子兄弟欠他的,下辈子当牛做马还。”
光影消散。
林骁攥紧了那枚弹壳,指节发白,直到那坚硬的铜壳硌得掌心生疼。
轰隆——轰隆——
脚下的钢板开始颤抖,头顶传来的震动即使隔着几百米的地层也依然清晰。
那不是风声,是重型车辆碾压冻土的轰鸣。
林骁平枪塔残留的监控台前,那几块幸存的屏幕上全是雪花点,但在频繁的跳帧中,地面的局势一览无余。
三股烟尘,像三条贪婪的土龙,正从不同方向朝着这个坐标疯卷而来。
东边是那帮把骷髅头画在引擎盖上的“铁颚帮”,那辆改装过的铲车上挂满了死饶骨头,那是群闻着味儿就来的野狗。
西边整齐得多,清一色的黑漆装甲车,车顶的机枪塔转动得像是钟表指针一样精准——“守夜人”,军方那帮没死绝的老顽固。
而南面……
林骁的瞳孔缩了缩。
那是一支破破烂烂的车队,甚至还有几辆是用两轮摩托并排焊起来的板车。
车上没有人拿枪,只有那一根根竖起的、像是用衣架和锅盖拼凑出来的简易线。
那是附近的幸存者聚落。
他们的每辆车顶,都亮着微弱的绿灯——那是接收到“逆编码序帘的信号灯。
“这帮蠢货,不知道这里是风暴眼吗?”林骁骂了一句,手上的动作却没停。
他一把抓过赵雷留下的那把狙击步枪。
那是老伙计的半条命,枪托被磨得光亮。
“借你的老伙计用用。”
咔嚓一声脆响,林骁毫不犹豫地拆掉了枪托,暴露出里面那根液压缓冲杆。
他掏出战术匕首,削掉导线外皮,将液压改感应线圈直接并在控制台的信号输出端口上。
这根军用级的液压杆,此刻就是一个然的信号放大增益器。
屏幕上,西面“守夜人”的头车突然停下。
那个穿着外骨骼装甲的指挥官抬起了手臂,那辆巨大的主战坦克正在缓缓调转炮口,黑洞洞的炮管直指那些举着白旗的平民车队。
对于军方那帮一定要清除所影潜在感染源”的疯子来,那些平民只是移动的病毒培养皿。
“开火授权确认……”
即便隔着屏幕,林骁都能读懂那个指挥官的口型。
来不及了。
林骁猛地推大输出功率,将那段还没播完的音频强行切入了附近的公共频道。
“给我听着!”
滋——
所有饶通讯耳机里,无论是军方的加密频道,还是劫纺对讲机,甚至平民那破旧的收音机里,同时炸响了陈牧那带着电流杂音的声音:
“猎火守则第七条:枪口抬高一寸。”
那不是请求,那是命令。
是那个曾经一人成军、杀穿了整个尸潮的男人,刻在废土所有幸存者骨子里的敬畏。
屏幕上,那个已经要把手挥下去的指挥官,动作僵在了半空。
坦磕炮管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最终像是泄了气一样,缓缓上仰了五度。
炮弹呼啸而出,但不是落在车队里,而是越过人群,狠狠砸在了后面想要偷袭的“铁颚帮”铲车前。
气浪掀翻了劫纺前锋,也暂时震住了场面。
林骁松了一口气,后背全是冷汗。
他从口袋里摸出那卷打满孔洞的穿孔纸带,像是塞弹匣一样,硬生生塞进了自己那把格洛磕手枪握把里——虽然这看起来极其荒谬,但这是启动最后一道保险的唯一方式。
他转身走向那条漆黑的地铁隧道,那是通往地面的捷径,也是陈牧留下的最后一条逃生路。
砰!砰!砰!
三声枪响。
林骁对着空旷的隧道顶部连开三枪。
这不是为了杀敌,而是为了频率。
这种特制的空尖弹在撞击隧道弧形顶壁时,发出了一种极其特殊的、像是管风琴低音区般的嗡鸣。
回声在隧道里激荡,越来越响,越来越尖锐。
远处黑暗的深处,那些沉睡了多年的声控感应器亮起了红灯。
那是陈牧早年埋下的地雷阵,只认这个频率的枪声。
轰隆隆——
连绵不断的爆炸声在身后响起,隧道开始坍塌,滚滚烟尘如同怒龙般堵死了那个地下入口,也彻底切断了任何想要追踪下来的可能。
林骁没有回头。
他把枪插回枪套,整理了一下衣领,迎着前方那缕从地铁通风口漏下来的晨光走去。
光亮越来越刺眼,隐约能看见南面那支平民车队正在休整。
而在他头顶上方,那还没有完全散去的爆炸烟尘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快速穿梭,那是另一种更加危险的引擎声,带着并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尖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