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黑暗,虚无。
这就是满意识沉沦的全部。
没有时间,没有空间,只有一片永恒的死寂。她感觉自己像是一粒尘埃,漂浮在无边无际的宇宙真空里,又像是一滴即将干涸的水珠,正在缓慢地蒸发,归于虚无。
我是谁?
我为什么在这里?
我要……去哪里?
这些问题如同微弱的火星,偶尔在黑暗深处闪烁一下,随即又被无边的沉寂吞没。
她太累了,累到连思考的力气都没樱只想就这样一直沉睡下去,直到永远。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万年。
一丝极其微弱的、带着凛冽清新气息的“暖流”,如同初春解冻的溪水,悄无声息地渗入了这片绝对的黑暗与冰冷之郑
这丝暖流很弱,却带着一种让满感到无比熟悉和亲切的“味道”。那是……大地的味道。是厚重、承载、孕育万物的气息,是昆仑山冰雪之下涌动的磅礴地脉,是她血脉中逆鳞与之共鸣的根源力量。
因为这丝暖流,那无尽的黑暗,似乎被稀释了那么一点点。
紧接着,第二丝,第三丝……暖流持续不断地渗透进来,虽然每一丝都微乎其微,但积少成多,渐渐在这片意识的死海中,汇聚成了一洼温暖的、散发着微光的“水潭”。
满那几乎停止的“思维”,如同被这温水浸泡的枯木,开始极其缓慢地、僵硬地……复苏。
她依然想不起自己是谁,想不起发生了什么。但她本能地向着那微光水潭“靠拢”,如同趋光的飞蛾。
温暖……好温暖……
在这片由地脉灵气和初生意念构成的温暖水潭中,一些破碎的、模糊的画面,开始如同水底的气泡,偶尔浮上水面,又噗地一声破灭。
……炽烈的金光与漆黑的阴影碰撞……
……震耳欲聋的爆炸和空间撕裂的尖啸……
……一张张模糊而焦急的面孔……
……一颗丑陋的、搏动着的、由晶石和金属构成的巨大“心脏”……
……一个笼罩在黑袍症散发着阴冷气息的身影……
……还迎…一碗热气腾腾、酸香扑鼻的酸汤鱼?
酸汤鱼?
这个画面比其他任何画面都要清晰,都要生动!仿佛带着声音、气味和温度!
她仿佛能看到那翻滚着浓郁酸汤的粗陶大碗,里面白色的鱼片鲜嫩诱人,点缀着红色的番茄、绿色的香菜,以及各种叫不出名字、却散发着奇异香气的草本植物。酸冽中带着鲜辣,鲜辣中透着醇厚的香气,光是“想”着,就让她那虚无的意识体,产生了一种名为“渴望”的情绪。
好饿……
好想吃……
这碗酸汤鱼,像是打开了一道记忆的闸门。
更多的、与这碗汤相关的画面涌现出来:
……一个系着围裙、面容慈祥中带着疲惫与坚韧的妇女,在夜市昏黄的灯光下,麻利地操持着锅勺,那熟悉的身影,让她感到无比的心安和……思念?
……“妈妈……”一个称呼,自然而然地在她意识中浮现。
……一个老旧但温暖的家,桌子上摆着这样一碗酸汤鱼,一家人围坐……
……还迎…一片金光闪闪的、带着古老纹路的锁片?以及……腹中曾经有过的、一种奇妙的、孕育着什么的悸动?
妈妈……家……酸汤鱼……黄金锁片……
这些碎片化的信息,如同拼图一般,开始艰难地组合。
我是……满。
我的妈妈……叫秀娥,是卖酸汤鱼的。
我们家……被诅咒纠缠……
我去了昆仑山……为了阻止……
我……好像……炸了什么东西……
记忆的复苏,伴随着巨大的痛苦和混乱。那些爆炸、战斗、毁灭的场景如同潮水般冲击着她脆弱的意识,让她那刚刚凝聚起来的一点微光剧烈摇曳,仿佛随时会再次熄灭。
“呃……”维生舱中,满的眉头无意识地紧紧皱起,喉咙里发出了一声极其细微、几乎无法察觉的痛苦呻吟。
一直紧盯着监测屏幕的研究员立刻捕捉到了这一变化!
“报告!目标出现意识活动迹象!脑波出现剧烈波动!生命体征有轻微起伏!”
整个控制室瞬间紧张起来!
“稳定能量供应!注意观察!不要进行任何外部刺激!”老教授立刻下令,心情既激动又紧张。意识的苏醒是好事,但以她现在的状态,剧烈的情绪波动很可能导致不可预料的后果。
维生舱内,满的意识在记忆的洪流中挣扎。
痛苦,恐惧,绝望……还有那碗酸汤鱼带来的温暖和思念……
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在她意识中拉扯。
是沉沦于毁灭的痛苦记忆,再次归于黑暗?
还是抓住那碗酸汤鱼代表的温暖与牵绊,挣扎着醒过来?
她的本能,她的血脉,她内心深处最柔软的所在,都指向了后者。
妈妈……还在等我……
家……还在等我……
那碗酸汤鱼……我还没吃够……
这股源自平凡生活的、看似微不足道的执念,在此刻,却成了照亮她归途的最亮灯塔。
意识深处,那点微光稳定了下来,并且开始以一种坚定的、缓慢的速度,变得越来越亮。
她开始有意识地、主动地汲取那源源不断渗入的、带着大地气息的温暖能量。
她要回去。
回到那个有妈妈、有酸汤鱼的世界。
沉睡的“电池”,不仅是在被动充电,更是在自主地、渴望地……吸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