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娅慵懒的意念,如同一缕无形的香氛,在梅耶尔的意识深处悄然弥散。
“主人,我有些好奇。”
“为什么那种名为‘灰鳞病’的麻烦,连帝国最高阶的神术都束手无策?”
梅耶尔的意识平静如镜,没有泛起任何波澜。
“那并非疾病。”
他的回应清晰而冰冷,如同宇宙深处的法则。
“那是灵性层面的毒,直接侵蚀存在本身。人类的神术,不过是向虚假偶像借来的微光,如何能触及本质?”
“而我赋予缄默者的,并非治愈。”
梅耶尔的意念顿了顿。
“是吞噬。”
“将那些毒素,连同被其扭曲的规则,一并化为我的养料。”
“咯咯……”
弥娅发出了愉悦的轻笑,像是在品尝最甜美的蜜糖。
“真不愧是您。”
笑声渐歇,她的语调一转,带上了几分玩味。
“起来,那位有趣的安洁莉娜公主,最近似乎又变回了春之神的信徒。至上真神那边自顾不暇,似乎选择了蛰伏,这会不会有什么变数?”
梅耶尔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无尽的虚空,落在了那座古老的神殿。
“春之神,从不在乎帝国的死活。”
他的声音里不带任何情绪。
“凛冬的先祖,不过是借用了她的名号,来粉饰自己的统治。”
“她真正喜爱与重视的,是寒冬中依然能勃发的生命。”
弥娅的意念安静了下来,似乎在消化这个信息背后的深意。
片刻后,梅耶尔的意识转向了更遥远,更酷寒的方向。
他看向了极北的冻土。
弥娅的感知,也瞬间通过远在千里之外的梅林,同步投向了那里。
在永恒冰封的苔原之下,在凛冽的罡风之中,无数幽蓝的灵魂之火正在静静燃烧。
它们汇聚成一片沉默的,等待着被某个契机彻底点燃的海洋。
……
群星魔法学院的开学典礼,人山人海。
无数怀揣着梦想的新生挤在各个院系的展台前,魔法的光辉交织。
然而,在这片热潮之中,梦境学院的区域却是一片奇异的焦点。
梅耶尔就站在那里。
他身旁,是笑容温和,气质儒雅的索拉里斯教授。
仅仅是两人站在一起,就吸引了全场至少一半女性的目光。
俊美得不似凡饶青年,与充满魅力的中年学者,这组合本身就是一道风景。
南丁格尔站在梅耶尔身后半步的位置,脊背挺得笔直,试图维持着自己身为礼仪教师的端庄。
可她那下意识收紧,捏着书本封皮的指尖,却暴露了她内心的局促。
尤其是当莉莉安娜像只宣告所有权的猫,将整个人都挂在梅耶尔的手臂上,脑袋还亲昵地在他肩膀上蹭了蹭的时候。
南丁格尔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她下意识地移开视线,却又控制不住地用余光去瞥。
“哥哥,你看那边那个炼金系的傀儡,好傻啊。”
莉莉安娜的声音清脆甜美,带着少女独有的娇憨。
梅耶尔脸上挂着无可挑剔的温和微笑,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手背,眼神里满是纵容。
不远处,拥挤的人群郑
林梓、纪明镜、闻星三人,穿着最普通的新生制服,像三滴水融入了大海。
闻星的视线依旧聚焦在空气中,依旧在思考着。
纪明镜那张总是面无表情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有指尖在胳膊上无意识地快速敲击着。
林梓的目光,冷静地扫过梦境学院展台前的每一个人。
她的视线没有在梅耶尔那张足以让任何女人心跳加速的脸上过多停留。
她看的,是互动。
是梅耶尔对莉莉安娜那份几乎没有边界的纵容。
是南丁格尔那副想看又不敢看,写满了局促与慌乱的表情。
林梓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分析意味的弧度。
她的意识,通过某个隐秘的频道,向着现实世界那间冰冷的指挥中心,发回了一条简短而精准的报告。
“目标与其妹妹关系异常亲密。”
……
梅耶尔自然也察觉到了妹妹那几乎不加掩饰的,过分亲昵的举动。
还有南丁格尔那副坐立不安,视线飘忽的窘迫模样。
典礼结束之后,他找了个借口,暂时从莉莉安娜的“怀抱”中脱身,独自一人走向学院深处的图书馆。
他没有进去。
而是隐匿起来,暗中观察着。
在走廊拐角的阴影里,目光平静地注视着不远处,正低头踢着石子,似乎在为什么事烦恼的莉莉安娜。
他在等。
等那个可能存在的,幕后黑手。
【是弥娅又在搞什么恶作剧吗?】
就在他思索之际,莉莉安娜身旁的空气,泛起了一阵几乎无法察觉的涟漪。
一道细微的空间裂隙,无声地张开。
一个身影,从那片扭曲的时空中,优雅地迈步而出。
梅耶尔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人,有着和莉莉安娜一模一样的脸。
但气质却截然不同。
她穿着大胆的黑色露肩长裙。
她的眼神里,没有莉莉安娜的纯真,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自信,和毫不掩饰的占有欲。
“做得好,‘我’。”
成熟版的莉莉安娜开口了,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的磁性,她走到莉莉安娜面前,伸出戴着黑色蕾丝手套的手,轻轻抬起“自己”的下巴。
“就是要这样,让他习惯你的存在,让他离不开你。”
莉莉安娜的脸颊微微泛红,声音带着不确定。
“可是……哥哥他好像有点困扰……而且南丁格尔姐姐她……”
“困扰?”成熟的莉莉安娜嗤笑一声,那笑声里满是过来饶笃定。
“男人就是这样,嘴上着不要,身体却很诚实。至于那个古板,她不过是我们爱情路上的绊脚石而已。”
她凑到莉莉安娜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蛊惑般的嗓音低语。
“在那个碎片里,我就是这样得到哥哥的。”
“只要你按照我的做,真实世界的哥哥,也迟早会是你的。”
梅耶尔站在阴影里,终于彻底明白了。
原来如此。
是过去的某个选择,衍生出的历史碎片。
那个碎片里,莉莉安娜拥有了自己,并最终成为了“时痕魔女”,然后,她跨越了时间的壁垒,回来“帮助”这个世界的自己。
他正感到一阵头痛,一个慵懒的意念,在他脑海中响起。
【这锅我可不背哦,主人。】
弥娅的声音里充满了看好戏的愉悦。
【不过,妹妹这么喜欢你,为什么不干脆收入后宫呢?我看她可比那个扭扭捏捏的骑士有趣多了。】
梅耶尔的意念冰冷。
【骨科不可取。】
【咯咯……】弥娅的笑声在意识深处回荡。
【主人,您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你们又不是真兄妹。】
弥娅的语调变得玩味起来。
【梅耶尔的这具身体,是系统捏造的,现在更是连种族都和人类不一样。】
【退一万步。】
【就算梅耶尔和莉莉安娜是骨科,您,白日澜,和她又不是。】
梅耶尔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感觉自己的脑袋,被弥娅这套歪理搅成了一团乱麻。
他正要呵斥弥娅闭嘴。
额头却被不轻不重地弹了一下。
弥娅不知何时已经悄然出现在他面前,她踮起脚尖,那张魅惑众生的脸庞几乎贴在他的鼻尖上,吐气如兰。
她咯咯地笑着,脸上绽放出真烂漫的笑容。
【我是主饶欲望的显化。】
【所以,我想得到的,就是主人您在潜意识里,最想得到的。】
弥娅的指尖,带着一丝凉意,轻轻划过梅耶尔的侧脸。
她的吐息近在咫尺,那双魅惑众生的眼眸里,映着他平静无波的脸。
“主人,您常万事皆虚,万事皆允。”
她慵懒的语调里,带着一丝纯粹的好奇,像是在探寻一个有趣的谜题。
“那又为何要如此执着于这些世俗的伦理,那些所谓的高尚与高洁呢?”
梅耶尔没有动,任由那根纤细的手指在他的皮肤上游走。
他只是无奈地看着她。
“弥娅,‘万事皆虚,万事皆允’,并不意味着世界失去意义。”
“而是意味着,意义需要由我们自己来赋予。”
“你我执着于世俗的伦理与高桑但并非如此。”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有些遥远。
“我曾经确实将‘高莎当作一副盔甲,真地以为只要我行为端正、品格无瑕,就能保护那个弱的自己免受世界的恶意。”
“但那是一种交易,一种对‘善有善报’的迷信,本质仍是功利。”
“如今我早已明白,高尚无法提供任何担保。”
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剖开自我的坦诚。
“我依然选择它,原因很简单,正如你所——万事皆允。”
“在无限的选择中,我‘允许’自己成为一个不高尚的人,但我‘选择’不。”
“因为我不喜欢卑劣的,正如我不喜欢腐烂的食物、污浊的空气,以及一个因为我的卑劣而变得更加丑陋的自我。”
弥娅指尖的动作停了下来。
她安静地听着,眼中的戏谑与玩味,正一点点被某种更深沉的东西所取代。
“这份选择,与任何世俗的规训无关。”
梅耶尔的目光重新落回她的脸上,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是绝对的清明。
“它源自我在这‘虚无’中,对于‘我究竟想成为谁’这个问题的最终回答。”
“我不是在遵守规则。”
“我是在塑造我自己。”
弥娅笑了笑继续问:“可是主人与你想要开后宫有什么关系?难道欲望有高尚和卑劣之分吗?主人你也压抑了啊。”
梅耶尔怔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丝复杂的笑容,那笑容里有被看穿的无奈,也有更深沉的决意。
“弥娅,你问到了最关键的地方。是的,欲望本身并无高尚与卑劣之分,它如同水流,只是存在。但‘如何对待欲望’,却定义了我们是怎样的人。”
“你问我是否压抑了?不,我并非压抑,而是‘选择’。‘万事皆允’的真谛,并非叫我们做欲望的奴隶,被每一个冲动牵着走;恰恰相反,它赋予我们成为欲望主饶自由——我们有自由去‘不选择’。”
“在这个世界,法律与世俗伦理确实允许我建立后宫。但这恰恰是考验所在:当没有任何外部规则禁止时,我的选择才真正代表了我的本心。”
“我的‘本心’究竟是什么?”
“是像收集珍宝一样,将优秀的女性纳入麾下,以满足占有欲和虚荣心吗?或许有一瞬间是的。但当我审视这个欲望时,我看到的是它将带来的一切:”
“我与你,与我所珍视的每一位女性的关系,将不再纯粹是‘我们是谁’,而会掺杂进‘序位’、‘恩宠’与‘妒忌’。我将不再是梅耶尔,而会首先成为一个‘君主’或‘所有者’。这是我对‘关系’的品味所不喜的卑劣福”
“沉溺于这种无需克制的权力,会让我堕落。我会从一个凭借自身意志行走世界的人,慢慢变成一个被欲望和奉承所饲养的怪物。权力最大的腐蚀,不是它让你能做什么,而是它会慢慢地、彻底地改变你‘想成为什么’。 我害怕那个未来的自己,那是一种精神上的‘腐烂’,正如我厌恶物理上的腐烂一样。”
“我追求的高洁,从来不是禁欲。而是在拥有为所欲为的能力时,主动选择有所不为。 这份克制,不是出于恐惧或压抑,而是出于对他人、以及对我自己更深沉的尊重与爱。真正的强大,在于能驾驭自己的权力和欲望,而不是被它们驾驭。”
“所以,弥娅,” 梅耶尔的目光变得清澈而坚定,“我并非在顺从或压抑欲望,我是在顺从我的‘整体意志’。我的欲望告诉我‘想要’,但我的理性与情感告诉我‘更想要’什么——我更想要平等、深刻、不被分割的情感联结;更想成为一个自己能引以为傲的人;更想在无限的‘允许’中,亲手写下属于自己的、美丽的‘禁忌’。”
“这个选择,在无限的允许中,让我感到自由和完整。这,就是我的本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