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溪接了念念,回家了。
“妈妈,爸爸怎么没和我们一起回来?”
路上,念念问。
闻溪开着车,轻声道:“你爸爸刚才打败了坏蛋,但受零伤,要在医院治疗。”
“啊,那我们不应该去陪着爸爸吗?”
念念一脸担忧。
“就是伤,明不定你爸爸就能接你放学了。”
闻溪解释。
夜色深沉。
窗外的城市灯火如同散落的星辰。
却无法照亮闻溪心底的纷乱。
早已熟睡的女儿睡颜恬静,嘴角还挂着一丝甜甜的笑意。
可闻溪却毫无睡意。
她独自一人坐在客厅巨大的落地窗前,抱着膝盖,将自己蜷缩成一团,仿佛这样就能获得些许安全福
窗外凉薄的夜风吹拂进来,撩动她额前的碎发,却吹不散她心头的万千思绪。
那份冰冷的,写着“遗嘱”二字的文件,如同烙印般深深刻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顾燃身着军装,带着一身硝烟归来的挺拔身影,还有他抱着女儿时那几乎要溢出来的温柔,这些画面不断交替闪现。
如今还恨吗?
似乎已经恨不起来了。
得知当年真相,当看到他用生命去执行任务前,还将她和女儿置于首位时,那积累了八年的怨恨,如同遇到阳光的冰雪,悄无声息地消融。
还爱吗?
这个字眼太过沉重,她不敢轻易触碰。
可若是不爱,此刻这撕扯着她五脏六腑的心疼,这灭顶般的后怕,以及看到他平安归来时那无法抑制的,隐秘的欢喜,又从何而来?
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继续用冷漠和疏离来武装自己吗?
可那样对他何其不公,尤其是在他刚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回来之后。
他那心翼翼,甚至带着卑微的眼神,让她再也硬不起心肠。
那么……接受他?
过往那些刻骨的伤害和长达八年的分离,又像是一道深不见底的鸿沟,横亘在他们之间,让她望而却步。
她害怕再次交付真心,害怕重蹈覆辙,害怕那看似改变的温柔背后,是否还隐藏着未知的风暴。
人啊,都是这样,永远无法服自己。
哪怕是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忘记过去,不计较,不在乎。
可真正能做到的又有几人?
无非是把那些裂痕藏在心底深处,一个人独自默默承受罢了。
“我该怎么办……”
她将脸深深埋入膝盖,发出一声无助的叹息,声音轻得如同呓语,消散在寂静的夜里。
闻溪感觉自己就像一只在迷雾中徘徊了太久的舟,终于看到了彼岸的灯塔,却被过往的风浪吓得不敢再轻易扬帆。
一边是女儿渴望完整家庭的眼神。
是内心从未真正熄灭的感情火苗。
是那份沉甸甸的,以生命为注的遗嘱所带来的震撼与触动;
另一边,是自我保护的本能,是对再次受赡恐惧,是八年独自挣扎留下的深刻烙印。
这种极致的矛盾与挣扎,让她坐立难安,心乱如麻。
她起身,在空旷的客厅里来回踱步,脚步轻缓,却每一步都踩在自己混乱的心弦上。
走到酒柜前,倒了一杯冷水,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无法浇灭心头的躁动。
窗前,无边的夜色。
失眠的夜,格外漫长。
她知道,当太阳升起,她终究要去面对那个男人,面对他们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
顾燃也在喝酒。
手上还缠着纱布,完全不影响他和一群男人推杯换盏吞云吐雾。
傅云疏举起酒杯,目光落在顾燃缠着绷带的右手上,语气关切:“你这次擅不轻,还是少喝点。”
“就是,”陆时晏接过话茬,晃着杯中琥珀色的威士忌,“要是让某些医生知道了,非得心疼不可。”
众人心照不宣地笑起来。
今晚这场聚会,是顾燃主动邀请他们的。
楚暮沉慵懒地靠在沙发上,唇角噙着玩味的笑:“燃哥,吧,英雄救美的感觉如何?闻医生是不是感动得要以身相许了?”
顾燃垂眸看着自己受赡手,冷硬的轮廓在灯光下意外地柔和了几分。
他指尖轻轻摩挲着酒杯边缘,唇角扬起一抹难得的弧度:“她确实变了。至少……不再像以前那样,那样讨厌我。”
“哟——”
众人顿时起哄,周烬野笑着拍桌:“这可是重大进展!必须干一杯!”
宋凛优雅地举杯,眼中带着真挚的笑意:“看来我们燃哥的漫漫追妻路,终于见到曙光了。”
包厢里气氛热烈,兄弟们纷纷举杯。
陆时晏更是兴奋地规划起来:“等你结婚,车队必须用最顶级的超跑,从城东排到城西。”
“婚纱得请意大利老师傅手工定制,”楚暮沉补充道,“还有婚礼场地,我在马尔代夫有个私群屿……”
顾燃听着兄弟们热火朝地讨论,破荒地没有制止。
他仰头饮尽杯中酒,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却压不住心底翻涌的暖意。
今晚他难得放纵,不仅因为任务圆满结束,更因为那个让他魂牵梦绕的女人。
酒过三巡,顾燃起身去洗手间。
刚推开包厢门,就在走廊上撞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
“顾燃?”顾司宸诧异地看着他,目光落在他缠着绷带的右手上,“你受伤了?”
顾燃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顾司宸。
走廊昏暗的灯光在他深邃的眉眼间投下阴影,许久,他才低声开口:“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顾司宸一愣:“知道什么?”
“闻溪就是冯遥纾。”
空气瞬间凝固。
顾司宸沉默片刻,轻轻点头:“是。但我提醒过你了。”
他永远记得半年前在深夜咖啡馆,他已经的很直白,只是当时这个男人情绪激动,根本没听进去。
顾燃垂下眼帘,遮住眸中翻涌的情绪。
他想起这顾司宸对闻溪母女不动声色的照顾,想起闻溪工作中那些“意外”的便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