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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威城的初冬,寒风已如刀锋般凛冽。来自漠北的风沙掠过城墙,发出呜咽般的声响,为这座边塞重镇平添几分肃杀。都督府议事厅内,炭火熊熊,却驱不散弥漫在空气中的凝重。朔方军都督张辽一身玄色常服,静立于巨大的河西陇右舆图前,目光如隼,久久凝视着图上“渭水”区域,那里标注着曹军主力与马超联军对峙的焦灼态势。

“报——!”

一名背负赤色令旗、风尘仆仆的传令兵疾奔入厅,单膝跪地,声音因激动而沙哑:“都督!丞相八百里加急密令!”

侍立一旁的参军陈泰立刻上前接过以火漆密封的铜管,验看无误后,方用银刀撬开,取出帛书,恭敬呈给张辽。

厅内,副都督高顺面容冷峻如铁,副将马忠、张嶷、邓贤皆屏息凝神。就连负责后方政务的朔方牧田豫,此刻也奉召在此,等待着决定朔方军命阅指令。

张辽展开帛书,曹操那熟悉的、苍劲中带着急切的书迹映入眼帘:

“文远:渭水僵持,马儿负隅。彼恃凉州纵深,羌骑为援,欲旷日持久。今授汝专断之权,率朔方锐士,出武威,潜行大漠,直插其腹心!断其粮道,焚其积聚,搅其后方,使马超首尾不能相顾。此战关键,在于‘快’、‘隐’、‘狠’!不惜代价,功成之日,凉州可定,汝当为首功!——曹操。”

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张辽缓缓卷起帛书,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他抬起眼,目光扫过麾下每一位文武,那眼神中再无平日的沉稳,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破釜沉舟的锐利。

“丞相钧令,”张辽的声音不高,却如巨石投入深潭,在每个人心中激起波澜,“命我朔方军,即刻出征,绕行大漠,奔袭马超后方!”

军令传出,整个武威城瞬间苏醒了。这不是寻常的调防,而是一场指向死亡之海的远征,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杂着激动与悲壮的紧张。

朔方牧田豫首先展现了他卓越的治政之才。官仓洞开,在他的亲自调度下,无数民夫、辅兵川流不息,将早已备好的物资灾城西大校场。没有笨重的攻城器械,也没有堆积如山的粮草,取而代之的是一袋袋耐储存的炒面与肉脯,一囊囊珍贵的清水,以及堆积如山的备用马掌、弓弦与箭矢。一切为了速度与隐蔽。

“都督,按您的将令,全军只携半月干粮。”田豫来到正在校场边巡视的张辽身侧,递上详尽的物资清单,语气沉稳,“炒面、肉脯足量,清水已按最大负重配给,但穿越腾格里,仍需沿途寻找水源。箭矢每人配发三壶,战马皆选用耐力最佳的羌马,一人双骑。”

张辽微微颔首,目光锐利地扫过清单上的每一项,沉声道:“国让(田豫字)辛苦。此战成败,半系于后勤。有你在后方支应,辽,无后顾之忧。”他深知,一万五千铁骑深入不毛,后勤线几乎断绝,一切补给都依赖于初始携带和以战养战,田豫的准备已是极限。

校场之上,副都督高顺正以他特有的、近乎苛刻的标准检阅着部队。一万五千朔方边军,是常年与胡骑浴血、在苦寒边塞磨砺出的真正精锐。他们沉默地伫立在寒风中,面容粗糙,眼神却如同戈壁上的野狼,带着对战争的漠然与嗜血的渴望。他们的甲胄或许不如中原禁军华丽,但那股百战余生的悍戾之气,足以令任何对手胆寒。

高顺行走在队列之间,如同移动的铁塔。他很少开口,但每一次停顿,每一次检查士兵弓弦松紧、战马鞍具牢固度的眼神,都让被他注视的士兵不由自主地挺直脊梁,屏住呼吸。这位以“陷阵营”闻名的副都督,其本身就是严明军纪与钢铁意志的化身。

另一边,副将马忠、张嶷、邓贤则各司其职,进行着具体的战术编组。部队被明确划分为前、症后三军,马忠率三千精锐为前锋,负责探路与破袭;张嶷领五千为中军核心,邓贤统余部为后军策应。各级指挥官被反复确认,夜间联络信号、遭遇各种敌情的应急预案被再三强调。参军陈泰则伏于临时搬至校场的案几前,运笔如飞,将一道道具体行军指令、注意事项形成文书,分发至各营司马、都尉。

空气中弥漫着皮革、钢铁、马粪和尘土混合的独特气味,夹杂着军官短促的口令声、铁匠铺里传来的最后加固马掌的敲击声,以及战马不安的响鼻声。一种大战将至的压抑激动,在冰冷的空气中无声地传递、发酵。

黄昏降临,残阳如血,将地万物染成一片凄艳的金红。城西大校场,一万五千朔方铁骑已列队完毕,鸦雀无声。刀枪如林,反射着夕阳冰冷的光泽。战马似乎也感受到这不寻常的气氛,披着同样被染红的征衣,安静地立于主人身侧。

点将台上,张辽已换上一身光亮的玄甲,猩红披风在凛冽的朔风中狂舞,如同燃烧的火焰。高顺、陈泰、马忠、张嶷、邓贤全身披挂,按剑立于其身后,人人面色肃穆,如同石刻的雕像。田豫亦身着官服,立于一侧,见证这悲壮的时刻。

张辽踏步至台前,目光如两道实质的闪电,缓缓扫过台下那一张张坚毅而粗糙的面孔。他没有立刻话,只是“锵”的一声,缓缓抽出了腰间的佩刀。雪亮的刀身在如血夕阳下,流淌着令人心悸的寒光。

“朔方的儿郎们!”张辽的声音如同沉雷,滚过寂静的校场,清晰地撞入每一个士兵的耳膜,“我们是谁?”

“大汉锐士!朔方铁骑!”万人齐吼,声浪如同平地惊雷,震得城墙上的积雪簌簌落下,惊起远处寒鸦乱飞。

“不错!我们是大汉的刀锋,是北地的长城!”张辽声调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撕裂一切阻碍的决绝,“如今,丞相率王师主力于渭水与马超血战!西凉叛军,倚仗地利,勾结羌胡,负隅顽抗,使我忠勇将士血染河滩,进展维艰!现在,丞相将扭转乾坤之重任,交予我等之手!”

他手臂猛然一挥,刀锋划破空气,带着尖啸,直指西方那逐渐被暮色吞噬的际:“在我们的前方,是千里荒漠,是吞噬生命的死亡之海!是未知的沙暴、断水的绝境!但在那片死亡之海的彼岸,是叛军的粮草堆积之地,是他们的柔软腹地,是马超赖以顽抗的根基!丞相要我们,化身为一把最锋利的尖刀,绕过所有防线,捅进马超的心窝!”

他停顿下来,让这充满风险与使命的话语在士兵心中疯狂滋长。寒风卷过校场,吹动无数旗帜,猎猎作响,却吹不散那凝聚到极点的肃杀。

“此去,”张辽的声音变得无比沉凝,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中挤压出来,“没有援军!没有退路!唯有向前,向前,再向前!我们会渴,会饿,会累,会遇到能将人马都卷走的沙暴,会遭遇数倍于我的敌军!朔方的汉子,告诉我,你们怕不怕死?!”

“不怕!不怕!不怕!”怒吼声一浪高过一浪,士兵们眼睛赤红,胸膛剧烈起伏,手中兵器顿地,发出沉闷而整齐的轰鸣,整个武威城都在为之颤抖。

“好!”张辽猛地点头,接过亲兵奉上的一碗烈酒,高高举起,碗中酒液在夕阳下荡漾如血,“我,张辽,在此对立誓!此行,必与诸位同甘共苦,生死与共!但凡我张辽尚有一口水,必分与麾下将士!但凡我张辽尚有一口粮,必让与帐前袍泽!凡我朔方军卒,皆为我手足兄弟!若违此誓,厌之,地弃之,有如此碗!”

罢,他将碗中烈酒,一半奋力洒于台前冰冷土地,以祭战旗与过往英灵;另一半,仰头痛饮而尽!随即,在万众瞩目之下,将手中的陶碗狠狠摔碎于点将台坚硬的青石之上!

“啪!”

清脆而决绝的碎裂声,如同号令,响彻全场。

这一声,点燃了最后的狂热。台下,自高顺、陈泰以下,至马忠、张嶷、邓贤,再到每一位校尉、司马、都尉,乃至最普通的士卒,齐齐举起了手中的水囊或酒碗,仰头痛饮那象征着勇气与诀别的烈酒,随即效仿他们的都督,将容器奋力摔碎于脚下大地!

“噼里啪啦——!”

万千容器同时碎裂的声响,汇成一道惊雷,那是朔方军魂的咆哮,是向死而生的誓言!

“饮泉卧沙,誓破叛军!”

“饮泉卧沙,誓破叛军!”

“饮泉卧沙,誓破叛军!”

震的口号声中,张辽翻身跃上亲兵牵来的战马,那匹神骏的里飞沙人立而起,发出一声撕裂暮色的长鸣。张辽拔刀出鞘,雪亮的刀锋指向西方那最后一线光亮,用尽全身力气,发出出征的怒吼:

“朔方铁骑——”

“出发!”

沉重的武威西门在绞盘的吱呀声中缓缓洞开,露出城外苍茫的暮色与无尽荒野。张辽一马当先,高顺、陈泰紧随其后,马忠、张嶷、邓贤各率本部,一万五千铁骑,如同一条决绝的黑色巨龙,沉默而有序地涌出城门,融入逐渐深沉的夜色,向着西方,向着那片吞噬一切的死亡之海,义无反关挺进。

田豫立于城头,寒风吹动他的衣袍猎猎作响。他望着那最终消失在黑暗中的队伍尾尘,深深一揖到地,久久未曾起身。

风更冷了,带着大漠深处带来的沙尘,呜咽着,仿佛在吟唱一曲慷慨悲壮的远征序歌。一场足以决定凉州命阅千里奔袭,就此,拉开血与火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