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捉到温叙言脸上的一丝失落,徐岫清有些心虚。
对方帮了她,她却只请他喝了杯热茶便急着赶人,确实有些不近人情,可她又能怎样?
夜深露重,孤男寡女,传出去对谁都不好,而且她还是个寡妇。
屋子里瞬间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温叙言垂眸片刻,也不知在想什么,徐岫清抿抿唇,手里的一杯茶都凉了,也没喝完。
良久,温叙言才抬头,双眼直视着徐岫清。
“徐娘子,我且问你,你觉得我怎么样?”
“啊?”
猝不及防的发问让徐岫清愣了一下,什么叫你觉得我怎么样?
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徐岫清的脑子飞速运转,生怕错一句话,就会给自己以后带来不可避免的麻烦。
她看了眼门口的位置,有些后悔,早知道就提前交代不让宝儿他们先走了,现在好了,自作孽不可活!
她扯了扯唇角,“温世子出身高贵,听闻世子在战场战无不胜,如今又是北镇抚司使,被皇上倚重,自然是前途无量,无人能比!”
“那你喜欢吗?”
闻言,空气似乎在这一瞬间凝固,徐岫清完全没料到温叙言会如此直接地问出这句话,她大脑一片空白,心脏也如失控般剧烈地跳动起来。
喜欢吗?
回想起过去种种,那些明里暗里帮她的瞬间,她岂会毫无感觉?
可那又如何,一时的动心,又怎能抵得过现实的千沟万壑?
她深吸一口气,垂下眼睫,避开他的视线。
故作轻松地笑道:“世子,如果我不喜欢你,我们又怎会成为朋友?我喜欢你就如同喜欢芸汐,谢公子一样,世子可听明白了?”
温叙言看着她微微颤抖的睫羽,只觉得心中那点微末希望瞬间被彻底粉碎。
一股不出的痛感从心口开始蔓延,似乎比他以往受过的任何刀剑之伤都要来的更为疼痛!
他站起身来,身形依旧挺拔,但往里日周身那迫饶气势却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沉寂了下去。
徐岫清握紧双手,不敢去看他,指节因太过用力有些发白,仍故作镇定。
温叙言沉默了很久,最终什么都没有再。
只是极轻地应了一声:“……嗯。”
然后转身一步步走出了房门。
听见远去的脚步声,徐岫清这才缓缓松开紧握的双手,她指尖冰冷,怔怔地望着空荡的门口。
心口处,莫名传来一种难以言的闷痛。
与此同时,温叙言沉默地上了马车,等车帘落下的那一刻,他身体里那股强撑的沉稳随之崩塌!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正襟危坐,而是有些颓然地靠在车壁上,他闭上双眼,脑中却是刚才那些挥之不去的画面。
她喜欢他,真的只是朋友之间的喜欢吗?
他知道都是自己一厢情愿,可他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就是控制不住地想要去看她、去关心她、去靠近她……
坐在车辕上的黄栌明显能感觉到车内的不同寻常,他从未从世子身上感受到如此沉寂而压抑的气息。
他犹豫了片刻,还是隔着车帘心翼翼地开了口。
“世子,您似乎心情不大好?可是……因为徐娘子?”
话一出口,车内一片寂静,耳边只有车轮滚动发出的声音。
黄栌有些后悔地轻轻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就在他以为自家世子不会搭理他时,温叙言低沉沙哑的嗓音才缓缓传来。
“无事。”
声音里似乎透着一种疲惫。
黄栌心里跟明镜似的,这哪里是没事的样子,他斟酌着用词,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一些。
“世子,要属下啊,这世界的人和事讲究的就是时机和缘分,有些事强求不得,您也别太往心里去。恕属下直言,徐娘子和您其实挺像的,同样聪慧,要强,坚韧,我长这么大,见到那些过日子幸福长久的,大多都是性格互补的,就像侯爷与夫人,我爹与我娘。”
他顿了顿,又壮着胆子补了一句:“像您这般人物,京城里多少名门贵女都盼着您看一眼,您又何必……”
“黄栌。”
温叙言打断了他,声音依旧低沉。
黄栌立刻意识到自己话多了,生怕惹世子不痛快,赶紧闭上了嘴。
车厢内再次陷入沉寂,黄栌心里被世子的情绪也搅得有些难受。
良久,温叙言才低喃了一句:“朋友。”
习武之人耳力极佳,黄栌自然能听到那几乎要被车轮声掩盖的声音。
“她的对,是朋友……”
声音里透着浓浓的苦涩与自嘲,让黄栌心里一酸。
他默默握紧了缰绳,本不想再言语,但心里实在难受的厉害。
他不像世子,有什么不痛快就自己憋着。
人生苦短,他见过战场上太多鲜活年轻的生命被迫折损,他长长呼出一口气,鼓起勇气,又安慰了一句。
“世子,或许徐娘子有自己的考量呢?像你们这种聪明人应该想的比较多吧,喜欢也不一定非要占有,做朋友反而能长久地守护在身边。”
温叙言依旧闭着眼,脑海中反复回响着徐岫清那句:“我喜欢你就如同喜欢芸汐,谢公子一样,世子可听明白了?”
可他也分明看见她垂眸避开他视线和双手紧握成拳的样子,若她真的把他当朋友,为何不敢看他的眼?
他脑子里有些混乱,心脏处清晰的闷痛再次袭来,似乎比之前还要强烈一些。
他向来冷静自持,以为能够掌控一切,却第一次在一个女子面前,尝到了如此清晰而无力的挫败福
原来动心这件事,从来都不由人控制,而拒绝也只需要一句轻飘飘的“朋友”就足以将他的真心隔绝在外。
——
月色清冷,将青石板路照得泛着微光。
徐岫清魂不守舍地走在街道上,就在她拐进一条相对僻静的巷子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她还未来得及回头,一个粗糙的麻袋便猛地套了下来,眼前瞬间一片黑暗!
紧接着,后颈传来一阵剧痛,徐岫清闷哼一声,便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