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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灯一番话,当真是毒辣到了极点。

碧霄的身子猛地一颤,那张原本涨红的脸,瞬间褪去了血色。

太乙真人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他下意识地退了半步,手中的拂尘也不甩了,有些尴尬地别过头去,不敢与碧霄对视。

这旧伤疤被揭开,那是连皮带肉的疼。

燃灯见状,心中暗喜,趁热打铁,又将目光转向了广成子。

“还有广成子道兄。”

“你也莫要在此处装什么大度。”

“你心里难道就不清楚,这截教门下,尽是些什么货色?”

“披毛戴角,湿生卵化,不懂礼数,不识数。”

“当年元始老师宁可背负骂名,也要替行道,将这些个祸害清理干净的。”

“如今你倒好。”

“为了区区一道鸿蒙紫气,竟是要与这些个你也曾瞧不上眼的左道旁门混在一起。”

“若是叫你师尊知晓了,只怕是要治你个大不敬之罪罢?”

“道兄,三思啊。”

“倒不如......”

“倒不如将这烫手的山芋,交给贫僧带回灵山。”

“如此,你们两家也好,这庭也好,都落个清净,岂不美哉?”

这番挑拨,当真是绝了。

南门外,众仙官听得是一愣一愣的,不少人心中竟也生出了几分此话似乎也有道理的念头。

毕竟,这阐截两教的仇怨,那是刻在骨子里的,怎么可能真的联手?

就在燃灯以为自己计谋得逞,嘴角那抹笑意即将绽放开来的时候。

一只温凉如玉的手,轻轻地搭在了碧霄那颤抖的肩膀上。

“妹妹。”

云霄娘娘那清冷平和的声音,浇灭了那即将燎原的怒火。

她缓步上前,将碧霄护在身后,那双看似柔弱的眸子,此刻却是清亮得吓人,直直地对上了燃灯古佛。

“古佛这口才,不去凡间做个书的先生,当真是屈才了。”

云霄淡淡一笑,那笑容里,却无半点暖意。

“你的这些旧账,我截教没忘,也不敢忘。”

“只是......”

云霄话锋一转,陡然凌厉了几分。

“冤有头,债有主。”

“当年封神一战,那是数使然,是两教理念之争,也是圣人之间的博弈。”

“输了便是输了,我截教技不如人,认栽。”

“可这并不代表,我截教便是那是分不清里外,辨不明是非的糊涂虫!”

“我与他们,确有血海深仇。”

“但这仇,是我们自家的事,是玄门内部的事。”

“要杀要剐,要打要骂,那也是关起门来,我们自己解决。”

“轮不到你一个早已背弃晾门,改换了门庭的叛徒,在这里挑拨离间,搬弄是非!”

“你既已入了佛门,做了那西方教的过去佛祖,那便安心念你的经,吃你的斋。”

“我东方玄门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个外人来插嘴了?”

燃灯古佛那张脸,此时当真是有些挂不住了。他嘴唇动了动,似是要分辨几句,可那手中的念珠转得飞快,发出“哒哒”的细碎声响,心绪已乱,竟是一时寻不出半句得体的话来回敬。

广成子笑了声,将两只宽大的袖子往身后一背,踱着四方步子,慢悠悠地走上前来。

他先是朝着云霄娘娘那处微微颔首。

“云霄师妹这话,虽是带着刺儿,却是话糙理不糙。”

“咱们玄门三教,红花白藕青荷叶,原本就是一家。这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呢。”

“古佛,你如今是西方教的佛祖,吃的已不是我东土的香火。”

“我阐教与截教之间,那是兄弟阋墙,是家里头锅碗瓢盆的磕碰。”

“便是我等打破了头,那血也是流在自家门槛里头。”

“倒是古佛你,这手伸得未免也太长了些。”

“怎么,如今灵山的经念完了?”

燃灯面皮一紧,正欲开口:“道兄此言……”

“哎,古佛莫急。”广成子摆了摆手,截住了他的话头,“贫道方才想起一桩事来。前些日子,我去紫霄宫听道,隐约瞧见咱们三位师尊,在论道品茗呢。”

“你,这做师父的尚且能坐在一处喝茶,咱们做弟子的,若是为了个外饶几句挑拨,便在此处喊打喊杀,岂不是显得太没规矩了?”

他这话里藏着的机锋,却是利害得紧。

一来是点明了三清一体,上头老人家都没翻脸,底下人再怎么闹也是有底线的;二来,便是拿圣人压人。

你燃灯再大,能大得过紫霄宫里的那位?

如今三位圣人都在一处,你若是还要在此处搬弄是非,就不怕哪位圣人手指头缝里漏点儿神通下来,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燃灯古佛那张脸,此刻已是由紫转青,又由青转白,精彩得很。

他原想着利用阐截二教的旧怨,从中渔利,哪怕带不走陆凡,也能搅黄了他们的好事。

却没成想,这两家平日里恨不得掐死对方的冤家,今日竟在排外这件事上,达成了这般诡异的默契。

这一场唇枪舌剑,终是以燃灯的吃瘪告一段落。

而在这南门的云头一角,有几个人,却是看得津津有味。

玄都大法师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身上那件道袍松松垮垮地系着,手里也不知从哪儿摸出来个紫金葫芦,有一搭没一搭地晃悠着。

他身旁,围着玉鼎真人,赤精子几位阐教金仙。

“啧啧啧。”

玉鼎真人摇了摇手中的折扇,扇面轻晃,带起一阵若有若无的凉风,他那双眼睛却是在广成子和云霄身上打了个转儿,“真是有年头没见着这般光景了。”

“大师兄平日里最是讲究体面,今日为了这陆凡,竟也肯和截教那帮……咳,那位云霄娘娘唱这一出双簧。”

一旁的赤精子撇了撇嘴,手里摆弄着阴阳镜,声道:“谁不是呢?方才碧霄那丫头几句话,若是搁在封神那会儿,怕是早打起来了。”

“今儿个倒是稀奇,大师兄不但忍了,还顺着她的杆儿往上爬。”

阐教的众人听了,无不点头。

他们可没广成子这地位,作为代执玉虚的大弟子,可以随时去紫霄宫面见老师,揣摩圣意的机会,可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