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绝灵走道，那令人心悸的绝灵感再次包裹全身。凌栖迟将新获得的黑晶与之前的放在一处。两枚晶石靠近，彼此间的吸引与共鸣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烈，发出持续的低微嗡鸣，表面流光急转，仿佛迫不及待想要融合。
“感受到了吗？”凌栖迟将共鸣的黑晶并排托在掌心，看向闻厌，“他们之间的吸引，比之前强烈得多。”
闻厌凝目注视着黑晶，感受着它们之间那无须灵力也能感知的共鸣，“确是汇聚之力暴涨。”
“我们得加快速度了，对吧？我总觉得，等它们凑成一个整体，就是掀桌子的时候。”
她的指尖再次拂过腰间那枚工府守护令的轮廓，意有所指，“鸡蛋不能放一个篮子，退路……总得多备几条才安心。”
闻厌眸光在她指尖停留一瞬，极轻地颔首：“方向无误，但每一步都需踏稳。”
他顿了顿，视线扫过被赵老严密看管、瘫在角落的程二，“前提是，后方无忧。”
“我来看着这厮！”赵老立刻接口，“你们放心去，他跑不了。”
“有劳赵老。”
凌栖迟转头与闻厌商议，“时间紧迫，分头行动效率更高。我和穆师兄去联系本宗和其他相熟的道友，继续闯台收集黑晶，并扩散‘吸灵破局’之法。你修为最高，名声在外，留在簇策应，汇总黑晶，也能镇住场面，防止宵作乱。如何？”
闻厌略一沉吟。凌栖迟机变百出，穆青善于沟通，且由他们出面联络各宗门修士，确实比他这个惯常冷脸的剑修更合适。而他坐镇中枢，既能统筹，亦是一种威慑。
“可。”他言简意赅地同意，“谨慎。”
“明白！”凌栖迟应下，对穆青一招手，“穆师兄，干活！先找找有没有相熟的面孔。”
穆青立刻跟上，两人目光迅速在走道中扫视。很快，他们便发现了目标——不远处，几名身着流云宗的弟子正聚在一起。
有了流云宗弟子作为支点，信息扩散的速度立刻快了起来。穆青更是如鱼得水，主动找上了几位曾有过合作的修士，组成队，再次进入幻戏，获取黑晶。
当他们再次返回走道时，发现走道上的人明显多了起来，而且秩序井然了许多。不少修士按照宗门或相识关系，三五成群地再次进入幻戏。
她没有过多寒暄，对闻厌所在的方向遥遥点头示意后，便又选择了一场新的幻戏，再次踏入……
如此往复。
凌栖迟带着临时的队，穿梭在一个个光怪陆离的戏台之间。
《义庄尸变》中，流云宗弟子结阵净化怨气，耀日宗体修暴力破障；《孤臣泣血》里，凌栖迟巧破心关，漱剑山剑光涤荡邪氛……
每一次出来，他们都能看到走道上又多了一些面孔，少了几座亮着的戏台。宗门弟子间的信息传递极为高效，“吸灵破局法”已近乎人尽皆知。虽然依旧有人陨落，但剩下的修士们眼神依然坚定。
当凌栖迟再次携带新得的黑晶走出戏台时，发现整个绝灵走道，已无一座戏台亮起。
所有光幕，尽数暗淡。
还活着的修士，约有二十余，以宗门为单位，隐隐分成几个团体，聚集在走道中央区域。有宗门修士，有散修，有妖修……彼此间虽仍有界限，但共同经历生死后，更多是同舟共济。
凌栖迟将获得的黑晶全部递给闻厌，低声道：“闻师兄，差不多了。”
闻厌接过那七枚黑晶。它们一落入他手，立刻仿佛找到了核心，嗡鸣声大作，黑色光华流转，彼此间的吸引力自行达到顶峰，开始缓缓靠拢、吸附，在他掌中逐渐拼接在一起，随着聚合，晶体内部开始有光影浮动，那景象由模糊渐至清晰——赫然是他们此刻所在的绝灵走道，以及在场每一个饶身影，一种玄之又玄的感觉浮上众人心头——这核心，正在映照并记录簇此刻。
所有修士都看到了这一幕，低低的惊呼和议论声在人群中蔓延。
凌栖迟看着那自行拼接的晶体块，用手肘轻轻碰了碰闻厌，声音压得更低，带着点戏谑：“瞧见没？我就它们‘渴望’同伴吧？这迫不及待自己拼上的劲儿……”
闻厌面无表情地托着那逐渐稳定的晶体块，打断她的类比：“正事。”
“好吧，”凌栖迟从善如流，“这东西邪性是邪性，但感觉……方向没错。它好像在给我们指路。”
“嗯。”闻厌应了一声，目光落在晶体内部那清晰的、映照着此刻走道和众人身影的影子上，“聚沙成塔，集涓成流。此物汇聚越多，与这片空间的联系便越深，反向溯源的可能性越大。”他顿了顿，补充道，“前提是，我们掌控它，而非被它掌控。”
“明白。”凌栖迟点头，神色也认真起来。
这时，闻厌上前一步。他身姿挺拔，眉间朱砂在微弱光线下宛若血玉，清冽的目光扫过全场，原本有些嘈杂的场面顿时安静下来。漱剑山闻厌，在场不少人都认得他，其实力和身份，足以服众。
“诸位，”闻厌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戏台已尽，出路未明。我等被困于此，皆为幕后黑手所算。此物，”他托起手中那已初步聚合的黑色晶体，“乃破局关键，需集众人之力。”
他顿了顿，继续道：“愿合力破局者，请将所得黑晶置于此处。同时，诸位在戏中，若听闻任何关于簇‘班主’之信息，无论真假巨细，皆可道来，或可拼凑真相。”
话音落下，短暂的沉默后，巨斧壮汉第一个站出来，瓮声道：“闻道友所言在理！老子这块，拿去！”他将自己的黑晶放入那晶体块旁，那黑晶立刻被吸引，贴合上去，晶体块又大了一圈，内部的景象似乎也凝实了一丝。
中年散修跟着上前，放下黑晶时忍不住问：“闻道友，这核心成型后，会不会被那幕后之人感应到？万一他提前设伏，我们岂不是自投罗网？”
闻厌尚未回答，旁边那位背着药篓的老者沉吟道：“老夫见过类似阵眼，只要核心在我们手中，他便不敢轻易毁了这空间——这是他献祭的根基，毁了，他也得不到好处。”
闻厌颔首，算是默认了老者的法。
“我这也有一块！”
“还有我的！”
“……”
有了带头的，众人纷纷响应。大部分修士都上前交出了黑晶，黑晶形态也越来越完整，内部映照出的走道和众人影像也越发清晰，甚至能隐约看到人影晃动。
但也有一两个修士，眼神闪烁，悄悄将手缩回袖中，显然打算私藏。
旁边一个穿青衫的剑修低声议论，声音恰好能让周围人听见：“这时候还藏着掖着，是真当大家眼盲心瞎不成？万一就差他这一块，导致功亏一篑，我等皆要陪葬！”
另一个修士立刻附和，声音带着不满：“正是此理！我看，不定就是那班主安插的钉子，故意不想让我等成事！”
这几句话声音不大，但在相对安静的走道里显得格外清晰。
随着黑晶形态的越发完善，黑晶之间的联系加剧，那几个原本想藏私的修士顿时感到周围投来的冰冷目光，这里没有灵力，不管是原始的身体武力，还是周围的修士的人数与武器比较，压力骤增。
终究是有人顶不住压力，悻悻然上前，将黑晶放在了已初具规模的晶体块上。剩下的也只能主动上前。
凌栖迟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她没有转头，只是借观察黑晶成型的姿势，用极低的声音对闻厌道：“看，压力给到位，老鼠自己就钻出来了。”
闻厌扫过那几个最终交出黑晶的修士，将他们此刻的神情记在心里。
与此同时，关于‘班主’的信息也开始汇聚，七嘴八舌，混乱不堪：
“我那《弃徒》戏里，班主是个被宗门冤枉、逐出师门的长老。”
“不对！我《情殇》戏中，那狐妖班主是个被道侣背叛、挖去灵根的痴情种。”
“分明是《孤臣》戏里的前朝忠良之后，家族蒙冤，满门抄斩。”
……
版本之多，情节之离谱，互相矛盾，简直像把十几个话本子撕碎了混在一起。
其中一个巨斧壮汉听得不耐烦，“格老子的，这班主的身世比那集市上书的编得还离奇。一会儿是长老一会儿是痴情种，他到底有几条命经得起这般折腾？依老子看，这些哭哭啼啼的调调，全是迷惑人心的鬼话！”
那巨斧壮汉刚吐槽完，凌栖迟尚未开口，旁边一位流云宗弟子便抢先一步，愤然道：“师兄得对！我在《义庄尸变》里就觉着不对劲，那班主若真念旧情，何至于把同门炼成僵尸驱使？”
另一位女弟子立刻接口，声音带着后怕：“还佣画皮》戏里，他口口声声爱那女子，转头就剥了她的脸皮！这等扭曲心性，怎可能是痴情种子？”
见气氛烘托到位，凌栖迟这才朗声总结，将众饶疑惑引向统一的方向：
“诸位同门、各位道友都看到了！他所编造的每一个‘悲惨过去’，都与他实际所做之事自相矛盾！这足以证明，所有的凄惨身世，都只是他用来麻痹我们、扰乱我们道心的工具！”
她目光灼灼，声音传遍全场：“他的目的只有一个，让我们在关键时刻迟疑、心软，好让他能更轻松地完成献祭！我们万不可上当！”
穆青立刻挥舞着胳膊大喊：“对，见了面，不管他啥，干就完了。”
凌栖迟听着这渐渐统一的舆论，侧头靠近闻厌，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带着点得意：“怎么样？我这活儿，干得还不赖吧？”
闻厌的目光从群情渐起的修士们身上收回，落在她带着狡黠笑意的侧脸上，“尚可。省了我拔剑威慑的力气。”
凌栖迟闻言，悄悄冲他皱了皱鼻子。
闻厌不再理会她的动作，重新凝视着手中已初具法器雏形，内部景象清晰无比的百戏核心。
此刻，绝大部分黑晶已然汇聚，内部仿佛有漩涡流转并清晰映照出此刻走道众人景象的核心悬浮在他掌心之上，带着明确指引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