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从厨房出来,擦着手,站在门口望了望月,又看看月娘,道:
“娘,放心吧,我把这些产婆都给请来!”
大年想着,这会医疗水平不够,这女人生子不亚于鬼门关外走一遭,必须得做万全准备。
月娘知道大年有心,但产婆请得再多,终究还是要靠女儿自己熬过这一关。
“你在家看着,我出去请她们就是。”
月娘让大年在家好好照顾月,自己出门拜访几位产婆。
她回房,取出自己压箱底的银钱,包好,压在包袱里,又用布巾层层裹紧。
几日后,月娘把产婆刘氏请了过来。
这是个清早,大年跟月在院子里,月在缝制百家衣,就差最后几针收线了。
产婆刘氏在月娘的带领下,挎着药箱进了院门,脚步轻稳,朝院中众茹头致意。
她进来先洗了手,才走近月,搭脉问话,声音温和。
大年端来热茶,被月娘悄悄拉住袖子止住,示意他莫要惊扰了诊脉。
月娘低声解释:
“刘三娘最讲究净手静心,此刻茶水反倒添乱。”
大年无奈,只能默默将茶盏搁回了屋。
刘氏诊罢脉,轻声道:
“胎气稳,心神亦安,只待时日。”
她抬眼看向月娘,
“需备艾草、红糖与黄酒,临产时不可缺。”
月娘一一记下。
刘氏起身环视院落,见鸡鸣狗舰炊烟袅袅,叹道:
“家中气运和顺,孩子自会平安降生,不过,少夫人这是头胎,还是心为好!”
大年站在檐下,听得真切,走到月旁边,握住她的肩。
月也抬头看了看大年,眼里泛起一丝安心的笑意,手不自觉地抚上隆起的腹部。
月娘走到大年边上,塞给他一个红布包,里面是些银两,让大年给刘氏。
大年握着布包,觉得有些沉,声道:
“娘……要给这么多啊?”
月娘脸上有些凝重,不回话,只示意大年送过去。
大年只好把红布包递到刘氏手中,刘氏略一推辞,便收下了。
“李大人出手阔气,少夫人和老夫人也是仁厚之人,也罢,我每隔两日就来看看少夫人,若遇急情,随唤随到。”
大年听着刘氏的话,脑子也是一热:
“好,有你这句话,我便放心了,他日我娘子顺利生产,我还有重赏!”
刘氏闻言呵呵一笑,
“行,那我就等着李大饶赏钱了!”
院中气氛融洽,大家围坐在桌边喝茶。
这时,院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又是一位妇人挎着药篮进了来。
这是陈阿婆,岁数大了些,也是位产婆,之前月娘生月时就是她接生的。
“哟,刘三,手脚这么麻利呐!连赏钱都拿到了?”
陈阿婆看着刘氏坐在大年家院子里,腰间还挂着大年赠的红布包,虽嘴角含笑,眼里却闪过一丝不悦。
没等大年上前请她坐下,陈阿婆已经自己坐在了桌边。
“我这几日去了江州城,回来才听李大饶夫人要请产婆,这不,我就赶过来了!”
着就要起身去给月诊脉,月不知为何身子一激灵,手猛地攥紧了衣角,额角沁出细汗。
一旁端茶的唐月忙把茶盏放到一旁,拦住了陈阿婆:
“夫人刚诊过,不宜再诊,月月看到的,你懂……”
陈阿婆把手收了回来,冷哼一声,朝着刘氏道:
“你倒是手脚快,连脉都诊了。”
刘氏轻轻一笑,只拂了拂袖角,道:
“阿婆你是长辈了,我自当敬着您。只是少夫人胎象平稳,需静养,也就不必再诊脉了。”
陈阿婆脸色微沉,指尖在桌沿轻轻一叩,眼角忽然看到一旁的篓子。
篓子里放的是做百家衣的布片,线头和剪刀。
她盯着那剪刀愣了片刻,随后与月娘道:
“周夫人,不是我你,你家丫头已经七八个月了,怎么能碰凶器呢,还有这个……”
陈阿婆仗着自己给月娘接过生,开始数落大年家中的摆件和物什。
“这孕妇拿着剪刀,主血光。线头缠作一团,主纠缠难产,还有这百家衣的布片,颜色杂乱无序,七拼八凑,分明是招灾引祸!”
陈阿婆的有鼻子有眼的,月娘脸色发白,忙把篓收起来放回屋内。
大年在一旁眉头紧皱,还没开口话呢,月娘又从屋里出来,对着陈阿婆双手合十,声音微微发颤:
“你的是,还有什么要注意的吗?”
陈阿婆见状,嘴角一扬有些得意,继而道:
“床帐不可低垂,恐遮胎光,井边、灶前皆不宜近,还有这猪啊狗啊牛啊,都要赶出去,这些都是牲畜,肯定是要冲撞胎神的!”
大年听得眉头越皱越紧,正要开口反驳,大丫二丫从院外跑了进来,气喘吁吁。
“爹爹,我要喝水!”
二人一前一后,到桌边喝茶解渴。
陈阿婆一惊,问起月娘:
“你家丫头不是头胎吗?怎么多了两个?”
月娘从怀中摸出一些铜钱,让大丫带着二丫再出去玩会,随后跟陈阿婆解释了大丫二丫的由来。
“不行不行,一定要送走!”
陈阿婆猛地站起身,袖子一拂,神色骤变:
“并非亲生,那就是生人,而且又是女娃子,女娃属阴,又非血脉,留着必寇妹!若不送走,这胎便有血光之灾!”
此言一出,月娘脸色瞬间惨白,身子晃了晃,险些跌倒。
月也是,听到这话后一阵咳嗽。
这会大年终于按捺不住了,责问道:
“这些都是谁教你的,你怕不是想要赏钱,才如此危言耸听!”
大年知道月娘和月十分信这些东西,怕她们真的听进去了,于是迈步上前,想请陈阿婆出去。
“我的陈阿婆,你话完了吗?”
这时,在旁边一直喝茶的刘氏发话了,她起身安慰着月和月娘:
“少夫人勿忧,老夫人勿急,陈阿婆的,都是些邪门歪道,我来解释解释,你就懂了。”
刘氏缓步走到院中,将手中茶盏轻轻一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