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疏让人成功接应下阿狸,她逃出裕王府的时候整个人都湿透了,还傻乎乎地笑。
阿狸和戏蕊:“戏蕊阿姐,我逃走的时候在池边留了绣花鞋,想让他们以为我是因为做了坏事、畏罪自杀的……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戏蕊为她擦拭头发,心疼她身上的伤。
“逃出来就是了,管那么多后事如何?”青衣替她端来了热食。
从冰冷中缓过来后,阿狸穿上干燥柔软的衣裙,新戏开幕,她粉妆娇艳,在客人之间游走,打听裕王府的新事。
裕王妃回侯府了。
旁人看不出门道,而燕子巢的这些人都清楚着,裕王妃这一次回府,不一定会再回王府了。
“姑娘,好久不见你了!”阿狸见到言攸时,忍不住心里的欢喜扑入她怀郑
言攸笑靥温柔,“出宫一回太不容易,在宫中时我也担心二姐对你下什么狠手。”
提到俞澜,阿狸还有些后怕的神情,委委屈屈和她诉在王府时经历了怎样的责打。
言攸听罢,又看了她身上的伤痕,一时愧疚。
她应该回侯府看一眼的,只是眼下前往,只恐被他们摸清真相,反而难做。
再忍忍,她迟早要回那个地方去的。
薛疏陪她远望侯府,道:“他们的婚期定在明年二月,那时你就能再踏回那扇门。”
言攸声若清风,徐徐又低低,“师兄,我知道你的意思。”
薛疏喜欢她,也知道她对俞繇有些不同,这一回,连他也在庆贺。
“不,你不知道。你现在也不会知道我们想做什么。”薛疏如是道,铺下一道悬念。
言攸妄图看穿他的阴谋,他为什么提到了“我们”,“我们”之中,除了他还有谁?
为什么薛疏眼里有难以消磨的凄楚和悲苦,他背着她又做了什么艰难的决定?
言攸轻轻一笑:“薛师兄也有事瞒着我了。”
只要不害她,她可以不过问,这是应守的分寸。
“母亲很想你,回府看看去吧?”
“好。”
*
重回薛宅,府中几乎未变,尤其是她的住处细辛日日打扫,干净得一尘不染,始终等着她回来。
薛府誊出了一间新屋舍,言攸停步阶前。
“这里面住的又是谁?”
细辛心回话:“姑娘,二公子回来了。”
言攸霍然一叹,薛衡竟然回到薛家了。
为何这门紧闭着,甚至还上了锁,锁上栓铜铃,究竟是用来防谁的?
只是一转头,她险些和薛疏正面相撞,她兔快被细辛扶住,薛疏的手抬在半空有些尴尬。
“薛衡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薛疏道:“已经回府许久了,我也原以为他是再也不会回来的。”
他唤言攸到后院中细,细辛则退下照顾陆氏了。
“那回是阿衡盗窃七皇子私物,与我结清陆妙案的纠纷和恩情。半月后,他倒在薛府外,已经被剁掉了一只手……他是为十皇子遇刺、祸水东引一事才落得这下场,我总不能弃他不顾。”
而路恒既归薛府,也总算是愿意改回原名。薛疏令其他人务必管住嘴巴,不要提起薛府的二公子。
要是薛衡未死之事遭褚文景知晓,薛家护不住他。
言攸蹙眉道:“褚文景那种睚眦必报之徒,怎么可能不杀他?他怎会吊着一口气到薛府求救?”
“他没有详讲,多半是七皇子府中有人相助。”
短暂的安静之时,一阵铃声遥遥远远传来,正是薛衡的房间发出的动静。
言攸立刻跟上薛疏,仓促问:“为什么要把他锁在房间里?”
薛疏无可奈何地叹气。
“是他自己要将自己锁在房郑”
至于铃铛,是考虑着他何时有其他吩咐了,可以随时传唤人去。
薛衡用一间房间,和薛府保持着他所认为的隔绝,到底,积怨难消,还没有遗忘过去的抛弃和痛苦。
救下他,只算作是一场弥补。薛衡还是不想多看见薛疏,宁肯困在一方狭促的世界。
窗边丢出来一只碗,碎成大片的瓷和细渣,是他故意弄出的动静。
薛衡刚才听到了言攸的声音。
“我要出去!”
“你有话要么?”言攸和他仅隔一扇门,冷声相问。
薛衡也不屑于隐藏,猛拍着门,那扇木门砰砰直响,铜锁是虚扣着的,在他用力的敲打下叮当落地。
回府这么久,这是他头一回那么迫切地表示要出来。
如薛疏所讲,是薛衡将自己困在那里面的,门锁是假,圈禁是假,都是按他的心意装模作样设下的。
薛衡瞬间栽出门槛,怔忡不已。
言攸倾身递手,薛衡咬牙看去,没搭她的手,单手撑着地狼狈爬起,左手的位置已经是一片空缺,骨骼伶仃地藏于衣袖下。
“你很讨厌我。”她笃定道。
“是从知道我的存在时就讨厌我了。”
“不过你替褚文景卖命,陷害亲族时,怎么不恨自己呢?嗯?”
她越往后,脸上的笑意愈深。
薛衡扶着门框,恶声恶气道:“你想动这些皇子,还要我哥替你行事,还要将薛家拖累到什么地步?”
他丢的这只手,算到尽头,还是因为她而丢掉的。
薛疏要栽赃褚文景的证据,只有他是一定能拿出来的。
言攸就是要携恩图报,让他做这个叛徒。
她凝视着他袖下一尺缺陷,“难道不是你对薛家有愧,对兄长有愧,甘心为之?”
言攸每一句,他本就消瘦苍白的脸色就更加难看,太久没走出那扇门,他皮肤极白,鬼魂一般,如要晒化在阳光下。
他被她当着薛疏的面如此戳破,气上心头。
她可以为薛师兄死。
薛师兄为什么不能为她做事?
薛衡不懂其中隐情,只想让薛家独自周全。
“表兄,是我在拖累薛家么?”言攸半虚着眼睛求问。
薛疏无言,而薛衡却发疯似的红着眼,“你……”
“薛衡,我不信你。”她攥住他的断肢,任他如何扯动都不能挣脱。
薛衡回府一事,始终是一段蹊跷。
他要装什么表里不一。
谁又清楚,是不是苦肉计、离间计,又是不是连环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