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狸演得太真,俞澜终究是松了手,提着她的头发把人拽起。
“紧着你这张皮。”
“王妃……阿狸一定会替王妃揪出‘污蔑’王妃的罪人。”
俞澜剜她一眼后唤来另外的侍女伺候,阿狸缩在门边,碰到伤处时倒吸一口凉气。
*
阿狸随褚凛入宫时,尽可能装得淡定,她走了一路,两条腿快断掉一样。
褚凛早察觉她的异常,只是下了车驾才问:“被她打过了?”
“没……没有!”
“有什么好掩饰的,吾与她相识多年,了解她。”
像她父亲一样。
从一开始,他就不想娶侯府之女,无非是碍于宁贵妃的安排,才这样将错就错下去。
阿狸不敢接话,默默随侍,意外的是褚凛却:“倒是吾欠思量了,让她以为是你口风不紧,所以……你肯直接告诉吾真相了吗?”
“殿下,奴婢不清楚,奴婢只是下人,知之甚少。”她谨慎道。
褚凛“呵”了声,回看她时眸子极冷。
阿狸的确没有对他泄露过半字。
这不是阿狸第一回到宁贵妃的宫殿。
宫女嬷嬷们回避,她的存在就太过惹眼,宁贵妃连茶也不吃了,就望着他们。
“这一回进宫又是因为什么事?”
褚凛沉吟片刻,“这件事,儿臣思量了许久,甚至一度想直接了结,可当初毕竟是母妃一手促成,现在也要知会母妃。”
宁贵妃料他不出什么好事,先深呼吸,“顾虑什么?直就是。”
“儿臣要与俞澜和离。”
砰——
话音甫落,拍桌声起。
宁贵妃手边茶水都溅洒出来,怒不可遏道:“是你疯了还是本宫疯了?和离就和离?”
夺嫡之心还未死,却要先同俞氏拆伙,是糊涂到了什么地步?
他万般平静,“儿臣没疯,裕王府容不下一个出阁的王妃。”
宁贵妃哑然无语,脸色变幻不定,还不懂褚凛所的出阁是什么。
褚凛继续辩驳:“儿臣可以蒙羞一时,总不能蒙羞一世。”
“你这是的什么话?”宁贵妃狐疑问,“她又如何让你蒙羞了?”
褚凛冷冷侧过脸,睨视跪在地上的阿狸。
“你。”
他没有直接威胁,逼她道出实情,阿狸摇摇头,依旧坚持先前的辞:“奴婢不知。”
“阿凛让你跟来,你怎么可能毫不知情?再要装无辜,别想好生生的走出内宫!”
宁贵妃走近扬手,差一点扇到阿狸脸上,她一时惊慌往后躲,而褚凛又提前制止了宁贵妃的暴行,三人之间,气愤诡异又微妙。
褚凛道:“还不肯吗?你如实交代后,她就不是裕王妃,而你可以留在裕王府,她伤不了你半分。”
阿狸眼珠轻颤,一时间胀痛。
她嗫嚅嘴唇,叩首认罪:“奴婢有罪,不应隐瞒殿下与贵妃娘娘,恳请饶命!”
宁贵妃烦于见人哭,便道:“如实相告,可以不追究。”
阿狸先心望了眼褚凛,才转而阐述内情:“回禀殿下、贵妃娘娘,王妃她与七皇子私相授受、珠胎暗结,裕王殿下欲和王妃和离,是情有可原!”
“什么?”
“珠胎暗结”四字,一经出口,让宁贵妃都恍惚了,所以,那俞澜怀的,从来都是褚文景的孩子?!
疯了,那孽障真是疯了,和自己的皇嫂勾搭一处!
她不可置信又问一遍:“此话属实?”
阿狸怯生生点头,快哭了,“奴婢所言属实,裕王殿下实在委屈,王妃与七皇子有染,是从……”
既然开了一角,她索性一五一十把那些丑事从头至尾倒出来,环环相扣、毫无破绽。
“你先下去吧。”褚凛对阿狸道。
她抬头时两眼湿漉漉,卑微道:“殿下、娘娘……奴婢替王妃隐瞒在先,愿以死谢罪,只是、只是恳求不要迁怒奴婢家眷。”
褚凛道:“做错事的又非你,母妃与吾只是要一个真相。够了,出去吧。”
“是,谢殿下。”
这下殿中仅剩他们,宁贵妃心都凉下大半截,苦涩问他:“你是如何识破的?”
“前些日,儿臣感染了风寒。”
宁贵妃:“和你知道俞澜负你在先有什么关系?”
褚凛闭上眼,掩去一切情绪,沉重道:“儿臣从医士口中得知……并无生育能力。”
他倒不至于羞于启齿,只是被这样明晃晃的背叛,远胜于无子之痛。
站在殿外的阿狸早清楚褚凛会怎么告诉宁贵妃,她只觉得,姑娘这一招做得真狠。
裕王绝嗣,便难以继续争储;裕王妃出阁,夫妻必定离心,盟友也顺利瓦解;裕王与七皇子心生隔阂,兄弟阋墙,再难消弭。
怎么算,都是百利而无一弊。
阿狸过从不用药杀人,她只是帮坊主做了两件事。
只要能想办法让假的做成真的,让真的变得更真,何愁他们疑心不起?
不过假死一事比用点药难,她又没有姑娘的本事,能李代桃僵让他物替死。
很快,很快就能回燕子巢,和戏蕊阿姐、青衣阿姐她们编排新戏了。
可惜,即便事实摆在眼前,宁贵妃坚持不松口。
“即便她腹中不是你的孩子又如何?你要和褚明霁争皇位,真没有子嗣,你拿什么争?”宁贵妃很快冷静下来,“文景是你亲弟弟,他和你流着相同的血,难道还不算是一家人?你就算是忍下这口气又能如何?”
她得不无道理,因为一个女人最尊贵不过是做太后、垂帘听政,这个梦,他的母妃做了太久。
所以她的一切期盼都是褚凛能够不计代价、舍弃私情、唯利是图地保全已有的一切,还要笼络更多人心,和太子一较高下。
褚凛和宁贵妃对视时,周身很凉。
他道:“母妃需要儿臣用铁链把颈子圈上,犬畜一样膝行,然后交到你手中吗?”
“要我从生至死都被牵着、管着,为你们周全吗?”
“儿臣可以为了你与文景,直接杀去东宫和褚明霁同归于尽,替他荡平阻碍,等母妃安心扶他上皇位,只求得一个死后追悼。”
阿狸听闻殿中一阵剧响,不知其中是哪一个先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