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全体市民请注意!全体市民请注意!本市的地下拳击馆发生一起凶杀案!】
【死者两名,皆被碎尸!】
【请各位市民注意安全!嫌疑人背影照如下,举报请拨打热线:……】
那北平下了一场秋雨。
很冷,冷到连骨髓似乎都被冻住。
我回家去见他。
他躺在沙发上,忽略胸口的砍伤,五官恬静的像只是刚睡着。
我伸手想摸摸他的脸。
张叔却突然窜出来,推着我往外走。
“先生您先出去躲躲。”
张叔道:“外面到处都是通缉照,去国外的话或许还…”
秦家人大多护短。
张叔跟了秦家祖孙三代,把这一点学了个十成十。
我轻声问:
“张叔,人在梦里死亡,噩梦就会结束吗?”
我举起枪。
按下扳机。
又一次,结束自己的生命。
“砰——”的一声。
血液四溅,落在他眉心间。
我的第一次轮回结束。
16
此后每次回忆,我都恍惚觉得真是可笑。
第一次重生时,我觉得这是命运对我的馈赠。
第十次重生时,我觉得这是命运赠予我的,独一无二的机遇。
第五十次重生时…
我逐渐意识到,一切不过只是命运对我的恶作剧。
没有馈赠,没有机遇,没有好运。
——只有错过。
我明明是想拯救他,拥抱他,与他白头偕老才自杀重启的。
可渐渐地…
我发现,我连让他活着都做不到。
第一世的我只是想将那些与他有嫌隙的人全部送去监狱,关起来,让他们再也不要出现在他面前。
但那些人并不明白我的好意。
他们会像蟑螂般,从无数个角落冒出来,一遍又一遍害他死去。
终于。
名为人类理智的那根弦,彻底崩断了。
我不再想留他们的命。
伤害他的蛀虫,分明都该去死。
只有彻底死亡,死透了,死得连一点气都没有了。
他们才不会再伤害我的宝物。
卿啾才能安全。
我又一次杀人,被张叔看到,张叔错愕。
他沉默了良久。
最终开口,艰难地问:
“卿少爷看到怎么办?”
对啊,被他看到该怎么办?
第一次轮回时他给我写过情书。
虽然无法带走,却被我一世世重写,每一世都装进项链,放在离心脏最近的地方,用那一点爱意支撑我度过一世又一世的轮回。
他喜欢我笑。
我原先不太擅长笑,但重生的次数多了,我也渐渐习惯将笑设定成初始表情。
机械的,麻木的。
可他还喜欢纯白无瑕的好人。
唯独这一点,我再也不可能做到。
我重生了太多次。
手上沾染着鲜血,我早已经面目全非。
我不再渴望他爱我。
不再渴望着他属于我。
一次又一次的轮回,最初的目的被彻底泯灭,到了后来…
我只想他能活着。
但偏偏,命运连这样最基本的愿望都不肯满足我。
17
我被命运用无形的线戏弄着。
从第一次轮回开始,之后每一次我遇见他的时间都会比上一次更晚。
有时是半,有时是一,有时则更久。
下一次见面的他永远比上一次更糟糕。
虚弱的,苍白的,毫无生命力的模样。
第十次轮回前他还有些精神。
但第十次轮回后,因我们遇见的时间越来越晚,不可逆的药物影响使他越来越沉默寡言。
我开始不休息。
每次轮回开始,我休息的时间都比上一次更晚。
我不敢闭上眼。
怕再睁眼,他又会死去。
我更加不舍。
因为见过太多次他了无生气的模样,如今他还活着,我便只想多看看他。
只有那时候我会稍微放松些。
下一世的轮回,我拯救他的时间会从上一世遇见他的第一往后推。
我不知道这是命运对我的诅咒还是馈赠。
只要死亡,我就会再次看见还活着的他。
只是意识苏醒前的记忆也在。
我被困在躯壳里,唯有指定时间,才能拿回身体的掌控权。
一次,两次,三次…
十年,百年,千年…
我的脑海中堆积太多或正面的,或负面的,或有用的,或无用的信息。
后来我总是头疼欲裂。
人类的寿命最多百年,但我在永无止境的轮回中,活了千年不止。
大量重叠的记忆远不是人类的身体能承受的。
我的思维几度濒临崩溃。
但想到还没从死亡宿命中摆脱的他,我又强迫自己再次打起精神。
我能轮回的事没有人知道。
或许是命运对我作弊的限制,关于他的死亡,我无法告诉任何人。
我没有任何特异功能。
我不能让人起死回生,我只能用死亡兑换重新与他见面的机会。
“砰——”
枪声不知第多少次响起。
我已经习惯了死亡,即便连我自己也不清楚我下一次还会不会再醒来。
但我别无办法。
除了死亡,我不知道该怎么才能见到他。
18
再睁开眼。
熟悉的房间,熟悉的日历,熟悉的一牵
我打开日历。
这是我第六十五次重生,比上一世晚了三。
还好。
比一个月那次好,但又不完全好。
我失败了太多次。
他所受得痛苦,皆是因为我的无能。
为什么我永远无法拯救他?
脑袋很疼。
随着新一次轮回的开始,属于我的灵魂中又增添一份二十年的记忆。
我的思绪已经开始混乱。
一切在我的世界中逐渐模糊,我只记得一件事。
——“救他”。
流程经历过数遍,早已熟练到极致。
张叔还错愕着。
我却已经带上人,驱车去了卿家。
和第一次轮回一样。
推开门,他的父亲和继母都在。
但和第一次轮回不同。
数次轮回下来,我已经学会宁可错杀一万也不可以放过一个。
带他离开的同时。
枪声响起,我留下的人已经动手。
他们都死了吗?
我撑着下颚,见下属发来消息。
曾经在三次轮回里间接害死他的父亲和继母死了。
但那两人又一次逃跑。
——许澄和裴璟。
我再次头疼,并且疼得比之前无数次更加严重。
想要发现规律并不难。
第五次轮回时,我总结出一个逻辑。
所有害死他的人都直接或间接与那两人有亲密联系。
他们最该死。
偏偏最难杀。
像是命运在偏袒他们,总是在他死亡后,那层无时无刻不笼罩在那两个人身上的幸运才会消散。
就好像他的死是一种宿命。
可如果真是这样,又为什么要给我一次又一次重来的机会?
我攥紧拳头。
很疼,脑袋疼得要裂开。
我认真想过。
是不是只有将世界上所有活着的人都杀死,才不会有人再伤害他呢?
我已经病了。
无数次的轮回里,我习惯了杀人,习惯了用这样的方式最快处理麻烦,让他能多活一些时日,至少活过这个冬。
他明明喜欢雪。
可那么多次轮回里,他到死都没能看见想见的。
我恨这个世界。
恨这个所有人都活着,只有他永远活不过二十岁的世界。
我几乎被情绪淹没。
直到他看向我,心翼翼地问:
“你有听到声音吗?”
他侧身看向车窗:“刚刚好像有枪声…”
我拽住他的手腕。
卿家那一边,刚杀完饶职业杀手正要出来。
我毫无波动。
却还是习惯性,扬起他喜欢的笑。
“是吗?”
“你不是最近总看到幻觉吗?可能只是幻听了。”
他总是很容易轻信别人。
又或者…很容易轻信我。
剩下的事他没再问。
而我一刻不停,用最快的速度将他带回老宅。
门关上了。
什么都没有了。
我蹲下身,捧着他的脸,细细观察着。
的确是他。
活着的他,没有死去的他。
上一世他死得极早。
在我重生当,就传来他溺死的消息。
我想过立刻再自杀。
可伤害他的人都还未死去,我又怎么能死呢?
三个月。
我花了三个月,将整个北平的地皮都翻了一遍,终于找到即将偷渡出国的那两个人。
我现在已经很会杀人了。
我知道干脆利落的夺走生命,其实是最轻松的死法。
可那两个人怎么能轻松呢?
他们夺走了我所爱之饶生命,他们怎么能轻松的活着呢?
我偏要让他们痛苦。
像逗老鼠的猫,我在他们身上安装了微型炸弹,让他们做尽了丢脸之事。
嘲笑,讥讽,谩骂。
一切最羞辱饶事,那两个人在三个月里都经历了一遍,却还是没有死。
祸害遗千年。
这句话是有道理的,那些脸皮够厚的人怎么也不会寻死。
可我已经玩腻了。
三个月,近一百,足够我对他的思念几乎破土而出。
我将枪对准那两个人。
许澄抱住我的大腿,神色惊恐,他可以为了活命付出一牵
他可以献身,也可以用身体帮我去笼络别人。
但真可惜。
他倾尽所有开出的条件,我却一点都不在意。
刀刃刺穿胸腔。
在胸腔里搅动,将心脏搅成一团碎肉。
那两个人死了。
我开枪,来到第六十五次轮回。
仍是活着的他。
时隔百日,那份思念裹挟着数次轮回的遗憾袭来,我专注地看着他。
他被我瞧得尴尬。
捂着脸,想避开我的视线,而我动作更快些。
我抢先将他抱进怀里。
抱着我失而复得的珍宝,倾泻我几乎要溢满而出的思念。
我:
“我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