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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山,孟节就被换到一辆平稳的马车上。

萧景琰早已让人铺上厚厚的狐裘,炉中燃着上好的银丝炭,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香。

孟节靠在软垫上,双腿被妥善固定,敷着杨千月特意让人送来的疗伤药膏,疼痛感稍缓,但那深入骨髓的无力感仍挥之不去。

“孟大人,殿下已在洛阳备好最好的骨科郎中,专门为您医治双腿。”

萧景琰坐在对面,沉声道。

“至于陛下那边,殿下也早有安排。她为了保住您的性命,已提前在陛下面前为您求情,让陛下免去您的官职,从此以后留在长公主府侍奉,终身不再入仕。”

孟节指尖猛地收紧,紧紧那枚鎏金耳环。他垂眸望着自己被固定的双腿,喉结滚动了两下,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留在公主府……侍奉?终身不再入仕?”

这几个字,让他心中刺痛。

他原以为杨千月为他求情,顶多是免死流放,却没想到是“圈禁”——彻底断了他重返朝堂、以朝廷命官身份立足的可能。

可转念一想,私购官粮本是死罪,皇帝能网开一面留他性命,已是大的恩典。

长公主以“留府侍奉”为筹码,既兜住了“包庇死囚”的罪责,又堵住了对她“培植党羽”的猜忌非议,更能将他护在羽翼之下,免受李泽厚的暗害。

这份算计,藏着沉甸甸的护佑。

孟节自嘲地勾了勾嘴角:“殿下倒是……算得周全。”

萧景琰看着他复杂的神色,沉声道:“孟大人,您该明白,这是对您罪责的开脱。对于公主殿下来,冒了莫大的风险,包庇罪臣可非事,面对的不仅仅是陛下,还有朝廷和民间对她的侮辱谩骂。”

孟节垂下眼,望着自己被固定得严严实实的双腿,喉结滚动了许久,才挤出一句沙哑的话:

“殿下……竟为我做到这份地步?”

他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萧景琰看着他眼底的震动,补充道:“殿下对皇上,您心有大义,私购官粮肯定是为赈灾。她仰慕您的才华,喜爱你的性情,又与您…已有夫妻之实。就让您在府中抄写典籍、陪她解闷。陛下念及姐弟情分,也想探查绑纷细,才松了口。”

孟节双目微合,闪过一丝锐利。

他果然没猜错,侯爷的野心早已惊动皇帝,只是皇帝既想利用侯爷对抗北境突厥、牵制朝中重臣,又想罗列谋反之名,借机除掉他,这才对长公主的求情顺水推舟。

可这顺水推舟的背后,是长公主自污和铤而走险。

“殿下她何必……”孟节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从未有过的脆弱在眼底一闪而过,“我不过是个废人,连站都站不起来,留在她身边,除了拖累,还能做什么?”

萧景琰沉默片刻,语气郑重:“殿下未曾与萧某提过个中缘由。但就萧某微薄的见识来看,能得殿下如此看重,不惜冒着如此大的风险,启动全局之力营救。这本身就明了先生的价值。先生何必妄自菲薄,当需及早振作。”

孟节喉头滚了滚,睁眼紧盯着萧景琰,“你是谁?为何会出这番话。长公主到底对你过什么。”

萧景琰面容冷淡,声音亦淡淡,“陛下赐下来的面首,萧景琰。”

从那晚杨千月大胆捅破窗户纸与他达成“合作”,到后面营救孟节,萧景琰越来越清晰地意识到,长公主非常不简单,计谋之周密,反应之迅猛,手段之狠辣果断,让他又敬又畏又怕。

至于这位孟大人,他早就听闻其桀骜不驯,喜欢针砭时弊,甚至顶撞皇帝的勇猛正直性情。

长公主大动干戈,要这么一位跟皇帝对着干的谏臣。

他看不懂,他也很好奇。

对方的坦荡让孟节一时有点不知该如何回应,“萧公子,多谢相救。”

萧景琰微微颔首,“先生身体虚弱,不必多言,先好好养伤吧。”

孟节回味着方才的对话,突然才意识到长公主的“告白”,颤声问道:“殿下真…‘仰慕我的才华,喜爱我的性情’?”

“是。”萧景琰只简短地回答了一个字。这是按照吉祥从汴梁快马加鞭给他传来的“对策论”讲的。

孟节靠在软垫上,闭上眼,一行清泪顺着眼角滑落。

他想起见到妻儿尸身时的悲哀,想起被侯爷背叛、被周显打断双腿时的恨意,想起在山洞中濒临死亡时的不甘。

他从未想过,会有人如此不计代价地救他、信他、重他。

杨千月图什么?图他的谋略?

可她自己便是智谋过人,能在皇帝眼皮底下布局救人;

图他的忠诚?

可他是朝廷的命官,杜相深信不疑的得意门生,却是李泽厚的亲信,是朝廷的罪臣,何来忠诚可言?

图他的人?

他这个糟老头子,哪有梅雪亮长得玉树临风。况且现在不仅破了相,双腿恐怕也残了。

难道真的仰慕他的才华,喜爱他的性情?他既有些自得,却又不敢相信。只认为这是长公主蒙骗皇上的假话。

想来想去,他认定了一个答案。

那就是长公主真正的目的,或许是要他对付共同的仇敌:忠义侯。

孟节继而想到汴梁,急切地问道,“汴梁如何了?有没有暴乱?”

萧景琰眉头皱起,微微叹息,“汴梁成了一片焦土。不仅暴乱,二位大人中毒,被暴民围困所伤。所幸吉祥姑娘及时赶到救下了二位大人。公将军派人攻占了兴洛仓,开仓放粮,深得民心。皇上调遣了周边军队进行驰援,夺回了兴洛仓,只是粮食所剩无几。还重新安排了钦差大臣接管汴梁。皇上对公将军发布了檄文,展开了全面围剿。”

公将军李密攻占兴洛仓、开仓放粮,这是赤裸裸的造反和对皇权的挑衅。

真正地触碰了皇帝的逆鳞。

孟节点头,沉声追问道,“所以两位大人被革职查办了。”

“是。”萧景琰点头,“不仅被革职查办,还被关进了诏狱。”

孟节叹息了一声,对萧景琰道,“你遇到了一位好主子。”

“先生为何这么,愿闻其详。”萧景琰恭敬地问道,眼神里难得露出急切的光芒。

孟节却没有回答,而是闭目养神,似乎是在思考。

“萧公子,”孟节缓缓睁开眼,眼底的脆弱已被坚定取代,他抬手将那枚鎏金耳环贴身收好,无比郑重地道:

“替我转告殿下,孟节此生,虽不能再策马扬鞭、奔走呼号,但我这颗脑袋、这满腹计谋,皆为她所用。忠义侯的仇,我会报;汴梁百姓的冤,我会雪;她所图的清明下,我会拼尽全力,去为她谋划算计。”

他顿了顿,补充道:“哪怕此生只能困于轮椅,只能隐于幕后,我也会成为她最可靠的臂膀。只要她一声令下,哪怕是与下为敌,我也在所不辞。”

萧景琰惊诧地望着孟节,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孟大人何不亲自对殿下这番话?我相信殿下一定很感动。殿下在府里不仅请了骨科郎中,还请到最好的解毒圣手,连同您体内的蛊毒,也会一并根治。”

孟节听到这个很是平静。他早就猜到之前的头痛并非单纯的外伤,而是李泽厚为控制他下的蛊毒。

萧景琰口里这么着,心中却大为震惊,“忠义侯”李泽厚竟然是抓走孟节的真凶,还给他下了蛊毒控制。

那就是忠义侯在刻意破坏河南的救灾…煽动民众暴乱…甚至要除掉梅大人和长孙大人……

一个答案呼之欲出。

所以孟节原来是忠义侯的人!!!抓了他是要来灭口的。

长公主知道、皇上也知道。

想到这里,他打量着面上伤口交错狰狞,刚刚缓过来一口气的孟节。

他善意地开口提醒道,“先生,以后若有人问起,先生恐怕要不知山匪是谁,万不可提侯爷的名讳。免得为自己和殿下招来杀身之祸。”

“嗯。”孟节淡淡地应了一声,扫了一眼萧景琰。心中对长公主的敬意更多了几分。

能让手下心甘情愿、乃至主动替主子谋划、周全,可不简单。

这得有极致的认同与效忠。

这人看起来颇为傲气,为何会效忠于长公主呢。

孟节以谋士的敏锐冷静地打量着萧景琰,分析着对方的身份,以及与长公主潜在的利益合作点。

他很快地得出了结论,且完全正确。但没有多言,只是躺在软垫上,望着车厢顶部。

马车平稳前行,炉中的银丝炭燃得正旺,暖意包裹着他,驱散了身上的寒意,也渐渐抚平了他心中的戾气。

他开始在脑中复盘李泽厚的所有布局:北境勾结突厥、汴梁的焦土计划、潜伏在朝廷的暗桩、私藏的粮草据点……

这些曾经为李泽厚夺下铺路的筹码,如今都将成为他复仇的利龋

不知不觉中陷入昏沉的梦境。

陈锋默默地留在马车外,穿着黑色的斗篷,负责警戒和处理痕迹。

马车行至黄昏,抵达一处山野人家的屋。

萧景琰让人将孟节抬下车,安置在提前备好的房间里。郎中随即奉上药汤,黑褐色的药汁散发着苦涩的气味,孟节却毫不犹豫地一饮而尽。

苦涩的药味在口中蔓延,他却觉得无比安心。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不再是孤身一人。

他有了真正相信他、愿为他倾其所有的人,有了他必须守护的人,有了活下去的意义。

夜深人静,孟节躺在床上,听着窗外的风雪声,指尖再次触碰到贴身收藏的耳环。

他想起杨千月那夜与他对饮歪在他怀里娇憨的模样,想起她狡黠的笑意,想起她挥袖间斩杀侯爷两大高手的狠辣机智,想起她为他求情时的坚定。

他的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和汩汩涌出的滔爱意。

殿下,你放心。

我不会让你失望。

忠义侯,我不会让你篡夺下的阴谋野心得逞。

他闭上眼,不再想自己的双腿,不再想过往的苦难,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养好伤,诛奸佞,定下。

很快便进入了深沉的梦乡。却不知危险在悄然靠近。

而他思念着的长公主比他想象的还要深谋远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