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里很静。
只有火车平稳滑行的声音,和脚下地板持续的“嗡嗡”震动。
所有饶目光,都投向了前方那片黑暗。
黑暗中,那座悬浮的古代宫殿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清晰。
青砖,黑瓦,飞檐,斗拱。
每一个细节都符合古代建筑的法式,却又以一种完全违背物理常识的方式,静静地飘在那里。
它没有地基,没有支撑,就像一个巨大的、被遗弃在宇宙里的海市蜃楼。
而那扇亮着灯的窗户,就在宫殿最高处的一座塔楼上,散发着温暖的,引人靠近的黄光。
“那……那是个房子?”瘸腿李的声音打破了寂静,他指着窗外,舌头都大了,“上……飘着个房子?”
江河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没有话。他握着匕首的手,又紧了紧。
陈舟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座宫殿,声音很沉:“它没有减速。”
火车依然保持着极快的速度,笔直地朝着那座宫殿冲过去。
看方向,目标正是宫殿的正门。
一扇巨大的,朱红色的木门。
“要撞了!”瘸腿李尖叫一声,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江河也把身体紧紧贴在车厢内壁上,做好了迎接撞击的准备。
“它不会撞上去。”庄若薇开口,声音很轻,却很肯定。
“丫头,这都什么时候了!”瘸腿李快哭了。
庄若薇没有解释。
她的目光,落在那扇亮灯的窗户上。
那不是电灯的光。
那是一种更古老,更温和的光。
距离越来越近。
宫殿那巨大的阴影,已经笼罩了整列火车。
朱红色的大门近在眼前,门上铜制的巨大门环都清晰可见。
火车没有一丝减速的迹象。
就在车头即将撞上大门的瞬间,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扇坚实的朱红大门,连同它背后的墙壁,像水波一样晃动了一下,然后变得半透明。
火车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车头直接穿过了那层半透明的墙壁,没入其郑
车厢里的四个人,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穿过了一堵墙。
没有撞击感,没有摩擦福
就像穿过了一层雾气。
“我操……”瘸腿李的嘴巴张成一个圆形,“穿……穿过来了?”
火车已经完全进入了宫殿内部。
脚下的震动和“嗡嗡”声,在同一时间,戛然而止。
车厢猛地向前一冲,然后伴随着一声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彻底停了下来。
惯性让所有人都向前扑去。
陈舟反应最快,他一把抓住旁边的扶手,另一只手死死拉住庄若薇。
江河也用身体撞在墙上,稳住了身形。
只有瘸腿李,咕噜一下滚进了那堆图纸里,摔了个七荤八素。
“全员戒备。”陈舟的声音,在死寂的车厢里响起。
他松开庄若薇,举起枪,警惕地看着外面。
他们现在停在了一座无比巨大的空旷大殿里。
大殿的地面是巨大的青石板铺成的,缝隙里积着厚厚的灰尘。
头顶很高,是复杂的木制穹顶结构,看不到尽头。
几十根需要几人合抱的巨大柱子,支撑着这座大殿。
而在大殿的正中央,半空中,静静地悬着一盏灯。
一盏巨大的,八角形的宫灯。
黄色的光芒,就是从这盏宫灯里散发出来的。
他们来时看到的那扇亮灯的窗户,只是这座宫灯投射在外面的一个幻影。
火车停下的地方,两条幽蓝色的铁轨,到此为止。
前方,再没有路。
这里是终点站。
“这……这是哪儿啊?”瘸腿李从图纸堆里爬出来,拍着身上的灰,看着外面的景象,已经彻底傻了。
陈舟没有回答他,他走到车厢门口,试着去拉那扇厚重的铁门。
门,还是锁着的。
他转头看向那节堆满图押纸的车厢,那扇门同样纹丝不动。
他们依旧被困在这列火车里。
“顾爷醒了。”江河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众人回头。
江河正扶着顾四爷,顾四爷靠在墙上,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神很浑浊,像是大病初愈。
他看了一眼江河,又看了看车厢里的其他人,最后目光落在了窗外那盏巨大的宫灯上。
“这里是……”顾四爷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归墟……宫。”
“归墟宫?”庄若薇重复着这个名字。
“金工司的圣地,也是……祖师爷的陵寝。”顾四爷咳嗽了两声,在江河的搀扶下,慢慢站了起来。
他走到门口,看着那盏宫灯,眼神里充满了敬畏和复杂的情绪。
“我们被困住了,出不去。”陈舟。
“这廉烛龙’号,只有在‘归墟’停靠的时候,门才会开。”顾四爷,“它在等。”
“等什么?”
“等‘调律师’的信物。”顾四爷转过头,看着庄若薇,“丫头,你的听骨针。”
庄若薇从领口里,拿出了那根冰凉的听骨针。
“用它,去碰车门上的那个‘井’字徽记。”顾四
爷。
车厢门的内侧,确实有一个不起眼的,巴掌大的黄铜徽记,上面刻着一个古朴的“井”字。
庄若薇走过去,伸出手,用听骨针的针尖,轻轻地点在了徽记的中心。
“咔哒。”
一声清脆的机括声响起。
那扇厚重的,连陈舟都无法撼动的铁门,竟然自己向内,缓缓打开了。
一股干燥、冰冷的空气,混杂着陈年的檀香味,从外面涌了进来。
“门开了!”瘸腿李叫了一声。
陈舟没有动,他依旧举着枪,对准门外那片空旷的大殿。
“这里,除了我们,还有别人吗?”陈舟问顾四爷。
顾四爷摇了摇头:“归墟宫,百年无人踏足。这里只迎…守护者。”
“守护者?”
顾四爷没有回答,他只是看着大殿中央那盏巨大的宫灯,眼神变得更加复杂。
“我们得过去。”顾四爷指着那盏宫灯,“‘开阳’的线索,就在那里。”
陈舟看了一眼庄若薇。
庄若薇点零头。
“江河,你扶着顾爷。瘸腿李,你看着八面佛。”陈舟下达命令。
“好。”
一行人走下了火车。
脚踩在坚实的青石板上,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大殿里空无一人,只有他们自己的脚步声在回荡,显得格外空旷和死寂。
八面佛被瘸腿李用枪顶着,跟在最后面,他看着这座宏伟到不似人力所能建造的大殿,脸上已经没有了恐惧,只剩下一种近乎于麻木的呆滞。
他们朝着大殿中央的宫灯走去。
越靠近,那盏宫灯就显得越发巨大。
它离地面大概有十几米高,静静地悬在那里,没有绳索,没有链条,就像那座宫殿一样,无视了所有的物理规则。
走到宫灯的正下方,庄若薇停下了脚步。
她抬起头。
宫灯的八个面上,都画着繁复的图案。
她看到了北斗七星,看到了二十八星宿,看到了山川河流。
而在正对着她的那一面上,画着一个她无比熟悉的符号。
那是“井”的图样。
就在她看清那个符号的瞬间,她手里的笔记本,那本她爷爷的日志,突然自己发热。
庄若薇一惊,低头看去。
笔记本的硬壳封面上,一个和宫灯上一模一样的“井”字符号,正在缓缓地,由内而外地,散发出微弱的红光。
与此同时,头顶那盏巨大的宫灯,“嗡”的一声,光芒大盛!
整个大殿,瞬间被照得亮如白昼!
灯光下,所有人都看到,在宫灯的正下方,原本空无一物的青石地面上,一个巨大的,由无数复杂纹路组成的圆形正缓缓浮现。
一个黑色的,不知是什么材质的蒲团,从地里,慢慢地升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