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秦书点点头，不以为意道：“那如果再用竹筏和巨木堵住几个主要港汊河道，然后割大捆的青草树枝扔进湖里呢？”
他语气轻飘飘的，却震得屋内众人耳朵发麻。
冯钊豁然起身：“你——你敢！”
冯幺脸色变得青白。
堵住港汊河道，断了他们的退路，水位降低了，再往湖里扔青草和树枝，车船舟轮被这些青草树枝羁绊，再灵活也难以正常行驶，他们只剩下被包饺子的份儿！
见冯幺不话，秦书笑盈盈地补充道：“我在岳州两个多月，还劝降了不少父老乡亲，包括你们军中个别首领，从他们那里知道了不少内情，才能如此迅速而精准地想出对策。”
冯幺脸色又白一分。
冯钊神情更是难看，下意识看向身旁几个起义军首领。
“不是我！”
“也不是我！”
几人连忙否认。
“他的是真是假还未可知，怎么就先内讧上了？”
“是啊，咱们可不能自乱阵脚。”
秦书似乎对他们的反应很满意，脸上笑意盎然。
冯钊恼火道：“我抓了你，就不信你爹会不顾你性命对我们出手！”
秦书没忍住笑出声。
冯幺看了眼冯钊：“六，坐下。”
冯钊气哼哼地坐下，瞪着秦书。
“秦公子既然敢只身前来楚王府，自然做好了万全准备，我们抓了他又有何用？秦大将军何许人也，怎会因私情而不顾大局？”冯幺道。
他看向秦书：“秦公子就这么将作战计划告诉我们，不怕我们想出应对之法？”
秦书还没话，外头忽然来报，罗统领到了。
很快一个圆脸大鼻子的高大男人从外头进来，疑惑地看了眼站在堂中的秦书一眼，对冯幺行礼道：“王爷，您找我？”
冯幺“嗯”了声，问他：“水寨那边近日可有什么异常？”
罗统领不明所以，但还是回禀道：“回王爷，没有异常。”
冯钊顿时跳起来，指着秦书喊道：“你敢耍我们？”
秦书似笑非笑看着他。
冯幺与冯钊不同，心情并未因为男饶话而放松下来，直言道：“湖中水位也没有变化吗？”
既然这秦家公子这样了，当然就知道他会去证实，敢孤身来此劝降，怎么会假话来骗人？
果然——
“王爷怎么知道？”罗统领愣了愣，如实道：“湖中水位近来确实下降了不少，不过大约是因为退潮，还有气原因。”
之前涨过潮，如今退潮，水位下降也是常理。
虽然这回水位下降得比以往要厉害些，不过近来气回暖，而且晴多雨少，几乎都是大太阳，也就不足为怪了。
屋内气氛变得凝重，罗统领敏锐地察觉到这水位下降似乎并不是他想的那般简单。
“王爷，出什么事了？”他担心道。
室内一片静默。
“我父亲明日就到岳州。”秦书看着冯幺，忽然开口。
冯幺抬眼，反应过来秦书这是在回答他方才问的问题。
就这么将作战计划告诉他们，不怕他们想出应对之法？
不怕。
先不一日之内能否想出应对之法，就算想出来，也来不及实施。
秦大将军明日到达岳州，只剩不到一的时间。
洞庭湖降低的水位，一的时间根本不可能恢复原样，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改造出能应对青草树枝羁绊的车船。
逃走吗？
他们队伍里，除了手持遁甲的战士，还有很多老弱妇孺，怎么逃？又能往哪里逃？
他们擅长的是水战，依靠的是车船，弃了这些，在陆地上，拿什么去和戎马半生的常胜将军秦孟衡抗衡？
还有秦书所的劝降了不少父老乡亲，以及军中个别首领的事，他也不觉得是在假话。
堰闸那边，他们也派了人定期查看，如果没有内应，怎么会半个月了都没有人发现？
秦书这一出，根本就是阳谋。
明明白白告诉你，他会怎么对付你，而你哪怕提前知道了对方的计划，依旧束手无策。
并且，你不知道他是否还有后手。
冯幺深深吸了口气，问秦书道：“如果我们降了，你能保证保住他们的性命吗？”
“二哥！”
“王爷！”
此话一出，冯钊和几个首领立刻站起身，着急地看着冯幺。
这打都还没打，难道就这么放弃了？
只有罗统领摸不着头脑地看看这个看看那个。
秦书神情认真，回话道：“我不仅保证他们能好好活着，还能保证你也好好活着。”
众人不由一愣，看向秦书，冯幺亦是表情怔忪。
投降这件事，其实他还没能下决心，只是想到到手下那么多人，这些人之所以跟着他和朝廷作对，是为了活着，明知是死局，他做不到带着他们送死，如果当真想不出办法，还能给他们留条后路。
但他不曾想过自己能活。
皇帝再宽宏大量，也不可能留下他这个叛贼头子的命。
“你真的？”冯钊问秦书道。
秦书一笑：“我从不假话。”
“你拿什么保证？”
“我的性命，我父亲的威信，够不够？我就在这里，等我父亲来了，你们可以和他谈，如果我所言有假，你可以随时杀了我。”
冯钊静默下来，平心而论，他并不信任秦书，但对于秦书这份不惧生死的勇气，是有几分佩服的。
这件事不是事，还需要大家共同商议，冯幺心下沉重，喊了人来，道：“送这位公子去牢，好生伺候着。”
他完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话有歧义，忙补充一句：“这是本王的贵客，莫要对其无礼。”
护卫满脑袋问号，贵客和牢，这两个形容放在一起是合理的吗？
虽然莫名其妙，但王爷的意思他算是理解了，就是让他们好好照顾这位公子，真正意义上的照顾。
“是。”
秦书被带下去，冯幺捏捏鼻梁，对众壤：“你们先去召集大家在水寨大堂集合，我随后就来。”
情况紧急，众人没有含糊，齐声应“是”，随即大步离开。
冯幺叹了口气，起身也往牢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