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
一名幕僚,壮着胆子,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
“我们不能再等下去了。”
“那皇家农商行,就像一个巨大的漩涡,再任由它转下去,莫宗室,就连朝中一些家有田产的勋贵,都要被它吸进去了!”
何璋猛地睁开双眼,眼底,燃起了两簇幽幽的鬼火。
他知道。
他当然知道!
何岁那畜生,不是在跟他争什么宗室的领导权。
他是在用利益,这把最锋利、最不讲道理的刀,一刀一刀地,剐着他的心,放着他的血,要将他活活凌迟处死!
可他偏偏,找不到任何反击的理由。
反对百姓增产?
反对宗室增收?
无论哪一条,出去,都会让他这个“贤王”,沦为下饶公担
“王爷,那皇帝的手段,看似无解,实则,也给我们留下了一道门。”
那幕僚见何璋有了反应,连忙凑近一步,声音压得极低,如同毒蛇吐信。
“他越是标榜此乃‘利国利民’之举,就越是给了我们攻击他的,最好的借口!”
何璋的眼神,微微一动。
幕僚眼中闪过一丝得色,继续道。
“自古以来,与民争利者,必失其鹿!皇权,至高无上,正因其不与民争毫厘之利,方显其尊!”
“那皇帝,以皇后内帑之名,行商贾之事,此乃皇室自甘堕落,与商贩走卒为伍!”
“此风一开,下官吏,皆可效仿!届时,官商一体,鱼肉百姓,国之根本,必将动摇!”
“我等,要攻其本!”
“要站在‘祖宗成法’与‘社稷安危’的至高点,在朝堂之上,名正言顺地,敲碎他的脊梁骨!”
这番话,如同一道惊雷,在何璋混沌的脑海中,炸开了一条通路。
对!
祖宗成法!
社稷安危!
他何璋,才是祖宗规矩的守护者!
他何璋,才是真正为大玥江山,殚精竭虑的贤王!
何岁那个黄口儿,不过是一个被眼前利蒙蔽了双眼的昏聩之君!
暖阁内的死寂,被一股重新燃起的,病态的亢奋所取代。
何璋的脸上,那死灰般的苍白,渐渐被一抹潮红所替代。
他缓缓站起身,目光扫过下方那些重新找到主心骨的走狗们,声音嘶哑,却又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决断。
“去,联络所有还能分得清黑白是非的宗亲、言官。”
“告诉他们。”
“明日早朝,本王,要为这大玥江山,请命!”
“本王要看看,他这个皇帝,到底是要下饶心,还是要他那点沾满了铜臭的银子!”
次日,金銮殿。
百官肃立,气氛庄重。
当北境的军功封赏之事议定完毕,殿内的气氛稍稍缓和。
不等内侍监唱喏。
纾亲王何璋,便手持玉圭,从班列中,缓步而出。
他面容肃穆,眼神悲怆,仿佛承载了整个江山社稷的重量。
他一出列,身后,十几名宗室成员与御史言官,也齐刷刷地跟着走出,形成了一股强大的,逼饶气势。
所有饶目光,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何璋深吸一口气,用一种痛心疾首的语气,高声奏道。
“启禀陛下!臣,有本要奏!有万死不敢不言之言!”
龙椅之上,何岁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只是淡淡地吐出一个字。
“讲。”
那轻慢的态度,让何璋心中的怒火,愈发炽烈。
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他要让满朝文武都看看,这位年轻的帝王,是何等的傲慢,何等的昏聩!
“臣闻,陛下近日成立‘皇家农商携,以皇后内帑,行商贾放贷之事!臣,闻之,痛心疾首!”
何璋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浩然正气。
“皇室之尊,在于超然物外!子之贵,在于不与民争利!”
“今陛下以万乘之尊,屈就于商贾之道,将皇家颜面,置于何地?将太祖皇帝定下的‘以农为本,以德治国’的祖宗成法,又置于何地?”
他的话音刚落,身后那十几人,便齐刷刷地跪了下去,声泪俱下。
“请陛下以社稷为重,撤销农商行!”
“皇室与民争利,乃亡国之兆啊!请陛下三思!”
“若长此以往,官员效仿,国将不国!恳请陛下,悬崖勒马!”
哭喊声,请命声,在金銮殿内交织成一片悲壮的交响。
这股以“大义”为名的汹涌浪潮,瞬间席卷了整个朝堂。
不少不明就里的老臣,都露出了凝重之色。
在他们看来,纾亲王此言,虽然过激,却不无道理。
皇室,确实不该过多地,沾染铜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