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上午,举行穆光明的遗体告别仪式,然后就要送去火化,之后将骨灰挑个良辰吉日下葬。
穆萱站在透明的冰棺前,一直望着穆光明。
这将是她最后有机会瞻仰遗容的时候。
记得时候,每每有人去世,李芙晓总是早早地把她赶回家,不让她去灵堂,唯恐她看了害怕。
但是穆萱生就自带一根反骨。
你越是阻止什么,她越是想要去尝试什么。
长到这么大,她见过爷爷穆绍祥的遗容、奶奶刘以英的,还有一个太过幼年时见过的姨婆婆,甚至还有张磊去世不久的姑父。
除了那个姨婆婆去世太多年了,实在记不清样子。
其余的人,穆萱一直记得他们最后的样子。
可能因为这些人全是亲人,给予过穆萱非常多的善意,所以她从来不曾害怕。
穆萱想要把穆光明的样子也深深地留存在脑海深处。
望着望着,眼泪就不自觉地往下落。
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
火化之后,穆萱抱着骨灰盒,跟亲人们一一道别。
这些人,再见面不知会是何时。
将穆光明的骨灰盒放到寄存处,一个生命最终的归宿就此落幕。
李芙晓:“你爸这一辈子总是给身边的人添麻烦,没想到最后倒是做了一件好事,挑了个周末离开,不耽误大家的事。”
明明是吐槽的话,讲到最后李芙晓又哭了起来。
张幽幽看外婆哭了,嘴一瘪也哭了起来。
穆萱扯出两张纸巾递给她们,本来想些安慰的话,但是还未出声,自己的眼泪就快要控制不住了。
张磊见状,道:“妈,今回去之后把东西收拾了,搬回来跟我们一块儿住吧!”
穆萱赶紧收拾起自己悲赡情绪。
张磊的才是正事。
以前李芙晓不搬回来,是因为穆光明。
现在穆光明已经过世了,断不能再让她一个人住在外面。
别看李芙晓平时嘴巴上像挂着刀子,其实心软得像朵棉花。
她和穆光明携手大半生,平日里嫌弃得不得了。但是穆萱知道,最难受的人就是她。
“算了,我在这边住习惯了,再了租金还有好几个月才到期。”
“租金无所谓,还是搬回来吧!”
张磊现在是真心想要李芙晓搬回来。
穆光明的离世,让他心里也很不好受。
穆萱得对,她的父母为她付出了一切,他们这个家都是既得利益者。
他不能永远心安理得的获益。
他自己劝不动李芙晓,便朝穆萱使眼色,想让她劝。
但是穆萱仿若未闻,始终没吭声。
回到李芙晓租住的屋子,穆萱不由分地开始收拾行李。
李芙晓看出她的意图,上前拦她。
穆萱:“我不想跟你多什么,反正我就一句话,从现在起,我要跟你住在一起。要是你不搬回去,那我们就搬过来。”
这个世界上就没有拗不过子女的父母。
穆萱以前一直以为自己是妥协的那一方,其实真当她硬气时,李芙晓从来都顺从着她。
李芙晓:“行行行,可以搬,但是这么多东西,还要把你爸的东西清出去烧了。今怎么可能弄得完?我这几收拾,收拾完了再搬回去,行了吧?”
穆萱摇头:“房租还有几个月,又不着急退,你随便什么时候过来收拾都可以。现在先把要用的东西拿走,就算差点儿什么,再回来拿都行,反正隔得又不远。”
话里话外都透露着一个信息,今必须搬家。
张幽幽看看穆萱,又望望李芙晓。
她是个人精,很快就看出了其中的猫腻。
她上前抱着李芙晓的腿,朝她撒娇:“太好了,婆婆今就搬回去了,耶耶耶!”
李芙晓宠溺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尖,逗她:“那晚上跟婆婆一块儿睡,好不好呀?”
睡觉是原则问题。
虽然她很喜欢外婆,但是她更喜欢跟妈妈一块儿睡。
张幽幽苦恼地望着穆萱,期待母亲的拯救。
谁料穆萱两眼望上看,直接无视她。
张幽幽只得自己找理由:“妈妈我睡相不好,老是到处翻,我怕抢了婆婆的被子,让你感冒了。”
童言童语,顿时化解了这个房间里的悲伤。
李芙晓只简单地收拾了几件换洗衣物,便跟穆萱他们回家了。
这几大家都没有休息好,熬了好几夜了。
东西什么时候都能收拾,但是穆萱和张磊明还要上班,张幽幽明还要上学。
生活重新步入正轨。
穆萱依旧去上班,张磊依旧忙自己的,张幽幽每去上学。
只有李芙晓,空余的时间越来越多。
以前忙着种地,忙着寻找穆光明,忙着接送张幽幽,都能打发一整。
而现在,那个原本每都在身边的人,突然不在了。
最难适应的人是她。
她每都去租的房子收拾东西,慢慢的收拾。
一旦收拾,回忆袭上心头,总是避免不了要哭一遭,收拾得就更慢了。
穆萱下班回家看到李芙晓红肿的眼睛,就知道她又去租的房子了。
几次三番之后,她特地挑出一个空闲的周末,全家出动,将租的房子里的东西全都收拾了,给房东了退租。
李芙晓再没有理由慢吞吞收拾。
无论是衣物,还是她的情绪。
穆萱:“爸不在了,但是我们的生活还得继续不是?”
看着女儿担忧的眼神,李芙晓知道自己必须跟过去诀别。
她需要给自己找个精神寄停
种地是最好的方式。
只是这一次,她没有再去租地,而是在家附近找了一块空地,自己从开荒开始,一步步让空地有了田地的模样。
中国饶种菜基因,潜藏在每一个中国饶骨子里。
看到一棵菜从种子到发芽,浇水施肥长大,最后出现在漂亮的餐盘里,是一件非常有成就感的事情。
种的菜太多,家里吃不完,李芙晓刚开始会分给邻居,后来干脆去附近摆摊卖了。
因此结识了好些朋友。
时不时帮别人守摊,时不时相约去藏。
穆光明去世半年之后,她的生活终于也慢慢步入了正轨。
成年饶悲伤,比穆萱想象的要消失得快。
又仿佛,比她想象的还要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