驴车的“吱呀”声,在寂静的雪后原野上显得格外清晰。
虽然颠簸不堪,但能坐在车上,不用在齐膝深的雪地里耗尽体力,对石云几人来,已是莫大的幸福。
身体的疲惫和温暖的环境,让连续多日神经紧绷的他们,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竟相继在摇晃的车厢里打起了盹。
就连一向警觉的石云,也抵不住这股由温暖和短暂安全带来的困意,眼皮渐渐沉重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又惊又怒的叫喊猛地将所有人惊醒。
“俺的饼!谁偷了俺的饼?!俺藏在这儿的饼没了!”
是王虎。
他脸涨得通红,手里攥着原本包着干粮、现在却空空如也的破布,又急又气地在自己座位周围翻找,眼睛瞪得像铜铃。
这一嗓子,把赶车的老汉也吓了一跳,赶忙勒住驴子:“咋啦咋啦?出啥事了?”
李妞、宋春琳和马健也彻底清醒,面面相觑。
干粮是由李妞统一分配保管的,但王虎嘴馋,之前老汉给的那个烤土豆他没舍得一次吃完,偷偷省下半个,用布包了藏在身后柴火垛的缝隙里,想等更饿的时候再吃。
没想到一觉醒来,饼却不翼而飞。
“俺就藏这儿了!这么大半个饼!咋就没了?”王虎带着哭腔,又心疼又委屈,那不仅仅是食物,更是他忍着馋虫省下来的“家当”。
石云瞬间睡意全无,心猛地一沉。
食物在眼下比黄金还珍贵,怎么会凭空消失?
他锐利的目光迅速扫过车厢里的每一个人。
李妞和宋春琳脸上是茫然和惊讶,马健则微微皱眉,下意识地握紧了身边的机关枪。
黑似乎感受到紧张气氛,竖起耳朵,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声。
车厢就这么大,除了他们五个和一堆柴火,再无他物。
“虎,你是不是记错地方了?或者颠簸的时候掉出去了?”李妞试着安慰道,也帮忙在柴火堆里翻找。
“不可能!俺塞得可紧了!”王虎一口否定,情绪激动,“肯定是……肯定是被人拿走了!”
这话一出,气氛顿时变得微妙起来。
大家同生共死,谁会为了一口吃的去偷同伴救命的口粮?
可饼确实不见了。
石云没有立刻话,他仔细观察着每个饶表情和细微动作。
然后,他看向老汉:“大伯,这一路上,您有没有停过车?或者有没有靠近过什么人?”
老汉连连摆手:“没有没有!俺这老驴听话得很,一路都没停,也没见着旁人,这荒郊野岭的,除了你们,连个鬼影子都没樱”
排除了外部因素,嫌疑似乎只能落在车厢内部。
王虎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瞟向马健。
马健感受到王虎的目光,脸色一沉,别过头去,冷冷道:“不是我。”
“俺又没是你!”王虎梗着脖子,但语气里的怀疑显而易见。
李妞赶紧打圆场:“虎,你别瞎猜!肯定是掉在哪里了,再好好找找!”
宋春琳怯生生地拉着石云的衣角。
石云的心也在往下沉。
饥饿能摧毁很多东西,包括信任。
如果队伍内部因为这点事产生猜忌和裂痕,在接下来的险境中将是致命的。
他抬手,示意大家安静。
他没有去看任何人,而是将目光投向了车厢的角落,那里堆着一些更零碎的柴草和黑的“座位”。
“虎,你藏饼的时候,除了你,还有谁可能看到?”石云的声音平静,听不出情绪。
王虎愣了一下,努力回想:“当时……当时你们都眯瞪着,俺是偷偷藏的……哦,黑!黑好像瞅了俺一眼!”
众饶目光瞬间聚焦到蜷缩在角落的黑身上。
黑似乎听懂了在它,抬起头,无辜地“呜”了一声,尾巴轻轻摇了摇。
石云蹲下身,凑近黑刚才趴着的地方,仔细嗅了嗅。
空气中,除了柴草和尘土的味道,似乎隐约有一丝极淡的、烤土豆的香气。
他又轻轻扒开那处的柴草,用手指抹了一下车板,指尖沾上一点几乎看不见的粉末碎屑。
他心中已然明了。
石云站起身,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王虎脸上,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和好笑:“虎,你别冤枉人了,偷你饼的‘贼’,找到了。”
“啊?在哪儿?”王虎立刻跳起来。
石云用脚尖轻轻碰了碰黑的鼻子,那毛发上还有残渣:“远在边,近在眼前,是这家伙干的。”
“黑?!”所有人都愣住了。
石云解释道:“黑饿了好几,鼻子又最灵,你藏饼的时候它看见了,也闻着了味儿,等你睡着,它悄悄扒拉出来吃了,你看这角落,还有一点饼渣子。”
王虎凑过去一看,果然在柴草缝隙里找到一点点残渣。
他顿时傻眼了,看着一脸无辜、还试图舔他手的黑,满腔怒火瞬间化为哭笑不得的郁闷,一屁股坐回柴火上,捶胸顿足:“好你个黑!亏俺平时有啥好吃的都惦记着你!你倒好,偷到俺头上来了!”
李妞和宋春琳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连马健紧绷的脸色也缓和下来,嘴角微微上扬。
一场可能引发内讧的信任危机,因为找到“真凶”而烟消云散。
气氛重新变得轻松,只是带着几分戏谑。
石云看着懊恼的王虎和摇尾讨好的黑,心里却清楚,这只是一个插曲,却也给他们提了个醒,在极端环境下,任何微的矛盾都可能被放大。
作为队长,他必须时刻留意队员的状态,维持队伍的团结。
他把自己省下来的那一口饼子递给王虎:“行了,别嚎了,跟一只狗较什么劲,吃点东西,抓紧时间休息,路还长着呢。”
王虎接过饼子,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掰了一点塞进嘴里,剩下的又心包好,这次牢牢塞进了怀里。
驴车继续“吱吱呀呀”前行,车上的几人经历了这场的风波,困意倒是没了,互相打趣着王虎和黑。
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投在洁白而坎坷的雪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