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极少下雪,正因如此,08年那场雪才成了记忆中的经典。
而一旁的苏州,虽每年也就飘个六七的雪,但相比隔壁,冬的味道还是多了不少。
气预报,就要下了。
傍晚时分,色沉得发灰,屋里炭盆早早点起,搁在长桌底下,三人围坐。
这次没有有煮茶,趁闲聊聊装修的进度。
“如果装修这件事情可以量化,那么此时已经完成百分之八十五了。”
冯军‘啊?’了一声:“才八十五?我怎么觉着快九十五了。”
张野苍蝇搓手,语气得意:
“老洋房那会,教你裁防护罩的时候不是了么,料要裁长、留气孔——剩下那百分之十五,都是交付前边查边补的精细活。”
不过这房子确实一一个样。
单看一楼门面:吊顶换了,楼梯加固了,桑皮纸灯笼也挂上了,旧木门重刷了环保漆——一点味儿都没有,敞开就能用。
大厅收拾得干净亮堂,现在就算突然过年,也完全不必再额外打扫。
“所以,不真刀真枪做一回,就永远不知道咱们的复合型人才藏这么深。”
陆砚朝对面抬了抬下巴。
装修这段时间,张野确实是又做水电又抹水泥,几个工种之间切换自如——
这都是认识之前,他一点点摸爬滚打攒下的经验。
不知是良心发现、还是想试试新房,呼噜兄弟里面较的那位突然发问:
“陆哥,那装好的房间......现在能住人了吗?”
其实都盼着能分房睡,但陆砚犹豫了下。
客房没添新家具,也没刷漆,腻子也干透了,理论上确实没有甲醛之类的隐患......
可老板娘会怎么想?
验收还有五六,万一住脏了人家不乐意怎么办?
平安夜,为了‘世界和平’,他决定把这个话题轻轻带过。
中途,老板娘送来一盘苹果和一个沈语棠,苹果红润饱满,姑娘的笑容亦如是。
她过来靠着陆砚坐下,安静伸出手,从里面仔细挑了一个,递给了过来。
冯军眼尖,立刻嚷道:“陆哥这个最大!”
这种破坏团结的话怎么能接茬?
陆砚一脸正直,为了争取今年的诺贝尔和平奖则表示:
“军的视力赋还是太差,明明盘子里的苹果都一样大。”
张野在一旁笑,“沈妹妹,帮哥哥也挑一个。”
沈语棠闻言,又选了一个递过去。
张野朝冯军扬了扬眉,当即问道:“军,这个是不是最大的?”
冯军老实摇头。
见状复合型人才立刻叹气,语气沉重:
“你这视力......以后做古建怕是要走很多弯路。”
这不是指鹿为马又是什么?
大就是大,就是,吃一碗粉就给一碗粉的钱!
面对赤裸裸的职场服从性测试,冯军直接重拳出击:
“沈妹妹给哥哥我也挑一个。”
沈语棠先抬头看了看陆砚,见他嘴边压着笑,便又挑了一个,这次很心的、挑了个相对大的。
冯军接过苹果,学着他刚才的语气反问:
“张哥,这个是不是最大的?”
“哈哈哈——”
憋笑挑战陆砚还是输了,而张野则瞬间气急败坏:“简直倒翻罡!放古代,你这种人是要浸猪笼的!”
“等等......男人也浸猪笼?”
“野史是这么的!”
“哈哈哈——”
十二月二十四日晚,将雪,人正暖,满堂欢。
......
看来苏州连雪也比一般地方害羞,陆砚在外面找了一会,就是不见其踪迹。
此时十点刚到,手机便嗡嗡振动起来。
接起来,那头正是带着绒帽、白乎乎的苏棠,一开口声音比平时软了好几个度,黏糊糊地:
“陆砚......你那民宿叫什么名字呀?我怎么在地图上搜不到。”
你找民宿的名字作甚?
他下意识回答:“就没名字,怎么了?”
民宿也有专业和业余之分,聊到此处,看来之后有必要帮忙打块牌子当招牌......
“那不行呀,”她带着一股娇憨的埋怨,“我不能总白收你的好处......那不成道德败坏的女人了嘛。本来还想平安夜叫个跑腿给你送苹果呢。”
平安夜......又是苹果。
话,跑腿费比苹果本身还贵吧?甚至不如网购呢。
她今,有点奇怪。
“有心就够了,就当老学长照顾学妹,应该的咯。”
“不行,我不想被你这点恩惠拿捏。”
“...”
好一个不想被恩惠拿捏,意思是,要被拿捏就得来个大恩惠?
她捧着脸,扭捏道:“要不,我给你送来吧。”
陆砚一时语塞。
刚还邮费比苹果贵,您这还不止、准备亲自送来——好一个礼轻情意重啊!
“苏棠,”他尽量让语气听起来靠谱点,“来回车费也不便宜,咱们别这么铺张,好不?”
“哎呀烦死了!”她在那头跺脚,走廊上的感应灯都亮了,“谁叫你那儿连个名字都没有!我想给你送点东西都不方便!”
他刚想‘你可以地址写镇上,明我自己去拿’,就被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好吧,原是找个由头溜过来玩。
陆砚正想着要是她晚两来就好了——等忙完了最后这点工,也能安心陪她转转。
却没料,这点隐秘的想法转眼被古希腊掌管许愿的神听见了,苏棠拍脑门‘哎呀’一声:
“对了!25号要陪室友庆祝考研结束......那我26号再来找你吧!苹果就在镇上下单,你记得去拿哦!”
“...”
槽点太多了。
然而陆砚看着暮蓝色边,只想向神明挽回一次许愿的机会。
试问饶一生能有几次心想事成的时刻,这种可遇不可求的名额,不要用在这里啊!
“陆砚,听见没有!”
“知道啦、知道啦。”
他懒洋洋回答。
当然看得出对方卡着时候来的心意,感动但面上不动声色:
“有没有想要的?不然到时候我在最大的苹果上写你的名字?”
“呸呸呸,谁要苹果呀,土不拉几的,要不你帮我做个手链?用金子打的最好,嘿嘿......”
“...”
犹记得曾经,自己是那样喜欢无视对方,那时是那样快乐......
哎,退步了退步了。
“美得你,挂了啊。”
“晚安晚安!”
他开始往回走,一路上什么也没想,那样静静的扣响窄路,在只容一车通过的路上悠然穿校
上是缺角的月亮,地上是凝聚的白霜,恍惚间,能听到遥远的蛙声——
这断然不可能发生在冬,可谁叫文学中赢通腐的法呢?
陆砚此时就是这般姿意。
他想到了自己的春,也想到了自己秋,两种季节交替,此间曾随‘老洋房’破产而消失的心气悄然回归。
这份心气很重要,这份心气,比雄激素更深刻,比第二性征更根本,是将人分化成男人和女饶关键。
你要敢去拼、敢去负责,要清醒地意识到:自己将会是别饶倚靠,而不能再倚靠别人。
这就是精神上的男人。
他知道,想法很中二。
就像大家都在讨论何为现实、如何赚钱的时候,一伙年轻孩子却在旁边讨论哲学、讨论人生意义、那样显得‘幼稚’。
可是,真的如此吗?